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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料饭的好味
老杭州人会在家熬猪油,熬到最后剩猪油渣,夹一点放到小孩子嘴里,那醇厚浓郁的味道像在嘴巴里绽开了烟花,之后很久呼气都是香的。但现在的人恐惧于“三高”,鲜少有在家里操持这种吃食了,但提起猪油的味道,是深吸一口气,魂牵梦萦的记挂。
蔡澜先生曾撰文《死前必食》,列数天下美食,猪油捞饭入选其一。“一碗猪油捞饭,吃了感激流泪。”这是他心中的人间至味。说来有趣,蔡澜先生曾劝饿的面黄肌瘦的好友去吃一碗猪油捞饭,那位“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女友,“想了又想,开始有点动心了。”可见猪油捞饭的魅力有多大了。
蔡澜先生喜欢吃,他的朋友们也喜欢吃。于是他在香港专门开了一家“粗菜馆”,让明星朋友们嘴馋的时候,好有处地方安静的吃碗猪油捞饭。虽然取名“粗菜”,但其实极为讲究。
粗菜馆的猪油捞饭,四四方方一块白玉般的猪油,置于热腾腾的米饭上。别着急,等待30秒钟猪油融化,加点葱花,淋上点酱油,拌起来吃。米饭要用好米;猪油要自家熬的似凝脂般的,用黄陶瓦罐密封好;酱油要用头抽——第一次炼出来的豉油,一瓮发酵豉油只有一次提炼头抽的机会,所以味道也最为香醇浓郁;葱只要“头二度”(葱白部分),这是最嫩、最香、最好吃的部分,炒至半熟,拌匀来吃,极其香口。
而另外一种加料的饭特别有历史,现在也随处可见,这便是蛋炒饭。逯耀东先生考证说,蛋炒饭的发明者是杨素先生——就是那位隋朝大将、养了红拂女、器重李靖、在王小波小说里骑着大象的数学家——当然,那会儿这东西叫碎金饭。杨老师位高权重,文韬武略,诗歌风格像曹操,美食上也有心得。
有些地方,蛋炒饭叫木须饭,按字来说,该是木樨饭。木樨是桂花的意思。旧北京时有些太监,气人有笑人无,最避讳人说鸡蛋二字。所以,馆子里饭菜用到鸡蛋,都讳称一声,说是桂花,以避免哪位公公听得不高兴,触动了情肠。比如著名的“桂花皮炸”,其实就是猪皮浇了蛋液来炸。
唐鲁孙先生说,以前他自家雇厨子,三道考题:先拿鸡汤试厨子的文火。再拿青椒炒肉丝试厨子的武人菜。最后一碗蛋炒饭,试人是否有大手笔。要把蛋炒饭炒到乒乓响、葱花爆焦、饭粒要爽松不腻。他又说,炒饭要弄散了炒,鸡蛋要另外炒好,不能金包银——这点我不太明白,私以为蛋炒饭的好处,是鸡蛋、油和葱花混在一起。鸡蛋那么全能,加油就香,加盐就咸,加点葱花煸炒,味道就出来了。
古龙《白玉老虎》里,写唐玉杀完人,炒一大锅饭来吃。一锅饭他用了半斤猪油,十个鸡蛋。看着很油腻,但估计很好吃。古龙又写,有个老妈骂孩子们:“有油饽饽吃还不满意,想吃油煎饼,等死鬼老子发财了吧!”两个孩子哭着说:“发了财我就不吃油煎饼了,我就要吃蛋炒饭!”
我猜古龙自己,一定就喜欢吃蛋炒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