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名家游温州
我的温州情结
跟着名家游温州
我的温州情结
■ 黄亚洲
瓯 江
你是看见的,瓯江的源头,是龙泉山巅的一株小树,是小树顶端的嫩叶上一滴冰凉的露珠。
你也看见的,瓯江的入海口,是如此炽热。
那里摆着一只强大的锅炉,锅炉名称就叫温州,其沸腾的结构清晰的管线,据我观察,已经连通起一个国家的道路。
瓯江由冷变热,这是符合历史规律的流速。
可以说,一部教科书的容量,相当于瓯江的长度。
也可以说,瓯江,是一个民族沙漠跋涉之时,流到裂唇旁边的一只水壶。
总的说来,瓯江是这样一条河流——瓯江流的不是液体,瓯江是路。
路面硬实之程度,据初步估算,可以容纳十三亿脚步。
有些历史如瓯江一样,是路,而有一些,则不是路。
在那些历史里,瓯江只是一条地下河,我们依稀听见一些潺潺的水声,流着侥幸、希望、惨叫与痛苦。
人类图腾:雁荡夫妻峰
必须,每晚都秀恩爱。
一个吻,必须拔地而起,接在三十三天。
所有的鸟,都归林了;所有的风,都蹲了下来。
连天上的星星,都时不时的害羞闭眼;显然,这对夫妻,五分钟以后,就要上床了。
在中国,不把他们称作情人峰,而称作夫妻峰,是有道理的。
家庭坚如磐石,这是最好的图腾。
这样的秀恩爱,还延伸出一个“夫妻节”,据说在雁荡山已举办十几届,这就是为什么,许多长出裂缝的家庭,都要赶来这里的原因。
为了一份仰望,他们星夜兼程。
必须采用最顽冥不化的岩石,加固爱情。
为了给人类建一个图腾,星空与土地,算是尽力了。
我也愿意在星空下,久久抬脸仰望;与许许多多朋友一样,我也自愿套上婚姻的枷锁。
有一种捆绑,叫做两人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连冷血的石头,都是爱情。
永嘉,石桅岩
好端端一座峰峦,取了个大海的名字,直叫四周的云朵,都带了浪花的咸味,有点不甚情愿。
那一枚仓促路过的山鹰,也无端的,成了海鸥。
好端端一座峰峦,却叫底部的群山,都成了甲板;叫那些榕树、樟树、杉树,都晃成海藻;若是此时,有虹霓升起,我也只能望见一条拉不直的船缆。
况且,这面桅帆还是红色的。
因此,在白天,它恍若太阳;在黑夜,它是鲜血;这就使我联想到船舶,联想到中国大陆的历史。
那就是说,翻腾在船舶四周的那些排浪,就不仅仅是咸的问题,还有腥的问题。
桅杆有多奇特,航路就有多复杂。
不知道在包围石桅岩的这面大海中,有多少浪花出自我的心潮;只知道我在甲板上坐了这么久,始终无所进退,纹丝不动。
桅杆有多奇伟,航路就有多幽默。
楠溪江漂流
一支竹排,牵着江的鼻子,一路漂流在我的心里,顺树木而下。
这一群水鸭如此的糜集,我的心血管,会不会因此,临时狭窄?
四周青山,总喜欢做出一些风来,玩弄我的头发与感情,用整整一个小时的功夫,柔情蜜意到了极致。
脱下鞋袜,让我的前脚掌,成为河床;脚后跟,成为卵石。
过浅滩之时,竹排抖动起来。
几百颗鹅卵石撒娇的声音,在说明感情受伤,尽管是假装的。
刚才我说一个小时,其实不确切。
真相是,时间早已被风全部吹散,显得混乱不堪,混乱为旭日的晚霞,或者是黄昏的晨曦;混乱为往昔的未来,或者是未来的回忆。
此刻,我真的已经不能确定我的感情漂流在何处,以及,我的安静的心,究竟在历史的哪一页,成为水鸭的沉浮。
我穿上鞋袜,回头是岸,心里很是受伤。
这不是假装的。
因为海霞,爱上洞头
一说去洞头,就有行军的感觉。
我的车走在新筑的长堤上,也像是行进在刺刀的刀刃里。
天边云雾,看起来,一半是硝烟,一半是烽火。
自那年,海霞同时从银幕与洞头走来,我便爱上了佩手榴弹的花木兰,或者是背子弹带的穆桂英。
一个既爱红妆又爱武装的女子,多么让一个酸秀才神往。
今天下午,海霞的妹妹们排成一条直线欢迎我,用柔和的曲线,站出半屏山威严的峭壁。
我握着女指导员的手,心里却走着,一场虚构的爱情。
她称我首长,我想叫她恋人。
她的女子民兵连连部,是战争的闺房。
一朵野花,插在枪管上。
洞头一百六十八座岛屿。
呈现在军事辞典里,就是一百六十八座堡垒。
当然,进入旅游手册,它们就是一百六十八座仙山。
在我看来,堡垒与仙山是和谐统一的:仙女进入堡垒,就是女子民兵;民兵走在仙山,就是我的恋人。
舞蹈的泰顺
群山挽臂,围着我小小的汽车陀螺般旋转,溅出云彩与细雨。
在“九山半水半分田”的泰顺,我头一天就领教了大山的舞步。
早上起身,窗外那些雾,也凑了一台大戏。
山顶下来的、山岙升起的,一律舞着哈达,或者撒着羽毛。
在“有雾无霾”的泰顺,终于明白,雾也是那么值得欣赏,这一群跳着天鹅湖的少女。
我在泰顺逗留时间不长,一颗心,却挨了一鞭,也舞成了陀螺。
这才明白,真山真水真的空气,能够叫人,手舞足蹈。
我们呼吸于灰濛濛的城市与理论,确实已被,矇得太久。
让我,多拉几回泰顺的旋转门,逃进去,做几天干干净净的人,像天鹅湖里,那一群,从来不知道霾是啥样的跳舞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