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游报 数字报纸


00009版:聊天

婚 联

  婚 联

  ■ 俞剑明

  好友老王,人称“江南联王”,喜欢喝茶,更喜欢聊天。每次和他喝茶,我总是把茶杯放得远远的,盖子盖得紧紧的,免得几个钟头下来,他的口水多过我的茶水。

  大年初三和老王一起喝茶,他兴致勃勃地讲开了鸡年春联的立意、对仗和文采。见窗外有婚车结队而过,又滔滔不绝地聊到了“婚联”上。

  “你知道什么是‘婚联’吗?就是过去男女嫁娶之日,贴在大门、洞房、梳妆台两旁的大红对子,为的是增加点喜庆气氛。”

  “文革时,这小小婚联闹出了不少大大笑话。河北有个老实巴交的青年农民,老爹是地主。春节时结婚,去请示大队支书,门上的对子贴什么为好?支书头也不抬地回答:‘贫下中农贴什么,你就贴什么。’那青年遵命照办,回家在大门上贴了副‘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新婚之夜,小两口被揪出来斗了个半死。”

  “这种事我们浙江也有。你记得文革开始时最为风行的那副对子吗?叫‘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随处张贴,我就见到过几对‘黑五类’子女。结婚时,家里硬是被人贴上这副对子。我大学时的一对教师,家庭出身不好,结婚时风闻有人要来张贴这不尴不尬的东西,俩人嘀咕一番,干脆来个‘自我革命’,自己写下副对子,张贴在大门两旁,上联是:两个狗男女;下联是:一对黑夫妻。有几位前来准备寻衅滋事的,看了这对子,张口结舌,悻悻作罢。”

  “自宋代有对联以来,也有一些婚联是寻开心的,但恶作剧的却不多见。民国初年那位‘近代联圣’方尔谦,有个朋友四十二岁才讨上老婆,他撰了一副五言俗联相贺:‘去年王老五;今夜卖油郎。’‘王老五’,就是我们所说的‘光棍’;‘卖油郎’出典于冯梦龙《卖油郎独占花魁女》那则故事。那朋友见了,不但不怪罪,反而喜孜孜的。

  “抗日战争时期,广东韶关有一家办婚事,张贴出一副对联:‘为大伯主婚,此际国难当头,岂敢铺张扬丽;与小姪完娶,自问家道贫寒,只是节约从简。’把‘家道’和‘国运’紧密相连,看了令人动容。”

  “我国古代有‘同姓不婚’的习俗,但那么多年过去了,许多同性人早已没了血缘关系,诗人刘大白为一对同姓王的小夫妻送去一副婚联:‘打倒同姓不婚;拥护本家合作!’这种‘大白’话,只有刘大白这样的大诗人才写得出来。”

  “给人家撰写婚联,最好能结合人家的特点。那位写下《小二黑结婚》的大作家赵树理,在敌后根据地工作时,有一对新人求他写婚联。他根据女的是护士,男的是演员的特点,写道:‘抹抹擦擦是为了治病救人;说说唱唱全在于教育群众。’既通俗易懂,又很有教育意义。解放后,这类婚联也很多,如‘眼镜大夫,采中西,治顽疾,药到病除,交称华佗扁鹊;斯文小姐,呕心血,育桃李,餐忘寝废,堪誉蜡烛春蚕。’你一猜就中,那男的是医生,女的是教师。”

  “现在有些青年,男大不娶,女大不嫁,不知这新新人类在想些什么。有的怕过不了“年关”,干脆从网上租个“对象”,带回家中哄哄父母和七大姑八大姨。想当年,李瑞环在天津当市长时,为解决大男大女婚事问题真是操碎了心。他在报上公开刊登一上联:‘大家动手,帮大男大女解决终身大事,意义重大。’请热心读者对出下联。你上联用了五个‘大’,我寄去下联,一口气用了五个‘红’:‘红叶题诗,看红娘红线牵引有志红人,并蒂花红。’最后得了个一等奖,那李瑞环签名的获奖证书,我至今还用牛皮纸包得好好的。”

  见窗外又是几十辆婚车招摇而过,老王端起茶杯,连连呷了几口,说道:“现在有些小青年结婚,婚车越排越长,桌儿越摆越多,红包越收越凶。为了怕收到假币,有的还当场拆开人家的红包,一张张钞票在验钞机上过上一遍。像我这种穷书生,要是不送红包去送副婚联,那就太OUT了。即使写得比孤山月老祠的那副还高明,也难免新郎翻翻白眼,新娘杏目怒睁……”

  说到这里,老王取来纸笔,写下月老祠那副对子: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属;是前生注定事莫错过姻缘。那字颜不颜,柳不柳,有点丑,有点怪,但很是有点看头。


江南游报 聊天 00009 婚 联 2017-03-02 江南游报2017-03-0200003;江南游报2017-03-0200005;江南游报2017-03-0200007 2 2017年03月02日 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