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行天下·名家谈

　　古罗马斗兽场

　　■ 李烈钧

　　两千年前的遗迹，古罗马斗兽场坐落位置罕见：闹市中心，紧挨繁华大街，房屋树木绿地毗邻，车辆行人川流不息，巨大的断垣残壁兀然耸立。

　　这座废墟历尽沧桑，以崛犟姿态屹立世人面前。站在马路对面看，它呈正圆形；走进里面，高处俯瞰，它是椭圆形。占地面积约2万平方米，周长500多米，外围墙高57米，现代19层楼房高度。地面结构四层，还有一层地下室。规模庞大，当年可容纳9万观众。80个拱门出入口直通场内，门楣用罗马数字编号。

　　从游客出入的拱门进入，到竞技斗兽的场地。纵目四顾，满眼颓废的巨石、残垣、断柱，破败如古希腊神庙，如古埃及狮身人面像。场地像足球场，东端弯弧铺设地板，表示古代的模样，留给游客想象。第二、三层有回廊。四层围墙闭合，有无数透气孔。每层之间，雕精细饰，尚依稀可辨。据说，当年还有巨大顶棚。

　　探险般走入袒露的地下室，是斗兽场后台，通道纵横交错。多个侧壁，用以安装升降机，将角斗士和野兽运上地面。有更衣室、武器库、导演室、机械室，还有野兽樊笼和陈尸太平间。甚至还有输水道。公元248年，庆祝罗马建城千年，曾将水注满表演区，演绎海战场面。庞大、雄伟、壮观，建筑史的杰作和奇迹。现在，只剩大半个骨架，磅礴气势犹存。

　　悠悠两千年，遗迹不孤单。它与附近的元老院大厦、凯撒大帝宫殿、尼禄皇帝宅邸、君士坦丁凯旋门一起，成了罗马旅游胜地，游人熙攘如织。默默斗兽场，恍兮惚兮，似能听到猛兽咆哮，观众呐喊，角斗士拼杀，仿佛可见刀光剑影，腥风血雨，血肉横飞。

　　罗马帝国初期，曾提倡勇敢、公平、诚实、正直等公序良俗，地中海沿岸城市，多处建有圆形剧场，进行各种庆典和竞技。人兽搏斗，场次最多，惊心动魄，契合帝国称雄野心，遂改称斗兽场，满足帝国皇帝诱导民众、征战杀伐、开拓疆土的需要。

　　而今，古罗马斗兽场“硕果仅存”，足以警示后人。遗存的阶石廊柱墙面，见证当年的野蛮与蒙昧。入场对决的角斗士，绝大多数是俘获的奴隶。这些奴隶，关进斗兽场，命运就已定局，或为猛兽果腹，或决斗中被对手残杀。为培养狮子、老虎的兽性，每天从地下室押出几个战俘奴隶，活生生地投给猛兽撕咬吞噬。

　　角斗士对决或人兽搏击，看台密密，无可逃遁。观众歇斯底里呼叫，推波助澜。彼时，斗士之间，人兽之间，你死我活，九死一生，无一不是热血贲张，拼死搏命。生命瞬间消逝，惨烈顷刻形成。侥幸获胜，则当作英雄，骑上大马，享受万众欢呼。更幸运者，当场获皇帝赦免，战俘和奴隶身份立刻改变。

　　各地斗兽场表演的每一场搏斗，都有大批奴隶和狮虎猛兽在观众欢呼中被屠杀。弱肉强食活剧，丛林法则尽显。这些奴隶和猛兽，从各地源源不断运来，似乎罗马帝国权力无羁，天下无敌，足以主宰世界。

　　更有甚者，统治者炫耀暴力，植入战场上对战俘和奴隶的大规模处决。人兽搏斗、角斗士对决和大规模处决，三项杀戮节目，成为全国娱乐方式和生活习俗。罗马斗兽场，上午人兽搏斗，中午集体处决，下午角斗士对决。王宫贵胄、元老院议员，乃至士农工商、城市贫民，万人空巷，全国痴迷疯狂。从公元前1世纪开始，至公元4世纪罗马帝国灭亡，风靡几百年。

　　奢侈纵欲，靠侵略扩张，海外掠夺支撑。帝国后期，资源枯竭，国力衰退。加上一场场死亡盛宴，暴力文化浸淫，罗马民众心态变异，灵魂扭曲，同情心泯灭。狂妄和暴虐瓦解了这个民族的意志。帝国晚期，真诚、善良和美好荡然无存，充斥欺骗和无序、恐慌与怀疑、仇恨与残忍。面临外族入侵，变得不堪一击，以致在新兴的基督教面前，几乎是不战而败。然后，开始了漫长的中世纪。

　　小说、电影和话剧《斯巴达克》，揭露了古罗马斗兽场的罪恶。十万人狂欢观看斯巴达克角斗的场景，乃艺术移植虚构。斯巴达克未曾在此角斗。但是，确有其人，古罗马奴隶起义领袖斯巴达克率十几万奴隶转战反抗多年，英勇悲壮，可歌可泣，史籍可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