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修禊，一场酣睡千年的美梦

　　■ 翁阳光

　　前些时候到绍兴出差，正好撞上第33届兰亭书法节的开幕活动。

　　在绍兴兰亭举办的这个享誉世界的书坛盛事，每年都如磁石般吸引着众多海内外书法名家雅聚于此，研习书法，畅叙幽情，流觞赋诗。尤以“兰亭怀古共流杯”的曲水流觞，最为人们津津热道。

　　公元353年4月22日，上巳。

　　上巳在古人心目中是一个重大的日子，“是月上巳，官民皆絜于东流水上，曰洗濯祓除，去宿垢疢，为大絜”，古人认为这天前往水边洗濯污垢，祭祀祖先，能祛病除灾，求福致祥，故而盛行于当时。

　　时任会稽内史、右军将军的王羲之，便藉此嘉节，遍邀谢安、孙绰等当时名流，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以雅致的曲水流觞，饮酒赋诗等文娱活动，一扫祭祀修禊之枯燥乏味。

　　“三春陶和气，万物齐一欢”，就在众人沉醉于诗美酒香间，不知今夕何夕之际，有人大胆建言，何不将当日诸公所做诗赋，汇编成集，以志纪念，众人欣然应诺。于是，便有了《兰亭集》，于是，也便有了王右军借着酒意一气呵成的遒媚飘逸、冠绝千古的《兰亭集序》。

　　细细品来，当时仓促写就的这三十七首酬唱之作，已然乏善可陈，至于那篇被米芾冠以“天下第一行书”的《兰亭集序》，也因其笔法诡谲、文思反复，更是饱受后人诟病。加之右军真迹瘗于昭陵，“兰亭八柱”横行当世，“王氏兰亭已失真”，即便有真迹流传，亦不免诬为伪作。

　　这不免让人心生疑窦，一场古代士大夫之间的修禊活动，缘何会成为历史上的一段佳话，进而载入华夏文明的史册？一场闲适文人之间的雅集，缘何会成为一场让历代迁客骚人沉湎其间，不愿醒来的美梦？

　　“慨想兰亭如昨日”。自古以来，中国人心中便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兰亭情结”。或许，人们心心念念的兰亭，并不仅仅是书法艺术中超凡脱俗的兰亭，更是精神世界里令人痴醉的兰亭。

　　古代文人仕子大抵都做过一场梦，梦里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三五个文人士子，或神往已久，或兴起一时，从红尘俗世中纷纷跳脱出来，悠游水湄，杖策林下，演绎着一场场名动千古的文人雅集。他们陶醉在雅集的小小世界，尽情吟哦啸傲、切磋书画，品酒论诗，产生了无数震铄古今的诗文名篇与书画佳作。文人雅集，作为古代文人的一种文化情结与艺术状态，对中国书画艺术的历史趣味与审美心理产生了重大影响。

　　雅集之于古人，并不仅仅是一次单纯的文人聚会，它承载着古人对于风雅、对于性灵的思索，是一种优雅的行为方式，是一种达观的人生态度，更是一种万变不离其宗的精神气韵。这种气韵横亘在历史长河的始终，时而波澜壮阔，时而蜿蜒曲折，从而缔造出一个个雅致的千古佳话，串起了一个个飘逸的历史身影。

　　从千年前兰亭雅集，到近现代杭州壶碟会，雅集像是一场无法醒来的迷梦，渐渐融入进诗词书画艺术中，渗透到文人仕子灵魂里，成为文人们逃避现实、追求性灵的一种精神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