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过多便是灾

　　■ 俞剑明

　　一

　　中国人有朋友情节，总以为朋友多多益善，朋友圈越大越好。几十年前，看了报上“我们的朋友遍天下”的宣传，多少人为之激动不已。

　　与朋友们的“友谊”，常被我们挂在嘴上，听在耳里，记在心中。如“中朝人民牢不可破的友谊”是一种常见说法。有的还加上“鲜血”来强调这种友谊的纯粹深刻，如“中越人民用鲜血铸成的友谊”。还常用“一衣带水”之类修饰语，来强调与某邻国的彼此友善、相安无事……事实上，多少“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朋友让你帮忙，原指望你帮十分，如果你只帮了七分，对方便觉得你不仗义，非但不感谢你，反而觉得你欠他三分。许多人间恩怨，皆出于此。

　　看看不久前去世的那位“老朋友”卡斯特罗吧，中国曾给了古巴多少无偿援助，但到了上世纪六十年代，由于物资严重匮乏，中国老百姓勒紧裤带过日子，于是从1965年开始，给古巴援助的大米有所减少。同年，哈瓦那举行数十万人的集会和阅兵，展示从苏联得到的坦克和飞机。卡斯特罗在演讲中说道：“大米没什么了不起，应该习惯吃小麦，那样对健康更好。”日后谈起这段历史，他更是轻蔑地说：“中国不过为古巴送来了大米、杂技团和安全套。”

　　帮朋友忙，在情在理，但稍不满足，便勃然变脸，这种朋友只能算作功利之交。国家间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基于国家利益制定对外政策，谋求利益最大化，才是良策。

　　二

　　自从微信朋友圈异军突起后，不少人拼命开发自己的领地。但浮华褪去，如今打开朋友圈，里面有卖衣服、化妆品，海外代购，厂家直销等等信息，有的还大晒今天吃了什么、去了哪儿、买了什么，或让你帮领导点赞、帮单位公号拉粉丝、帮“萌娃”投票……这时你才恍然大悟，自己已经“躺枪”了，于是开始怀念线下屈指可数的那几位真正的朋友。

　　这样的朋友，在你有所成功的时候，为你高兴而不捧场；在你遇到不幸或悲伤时，会给你及时的支持鼓励；在你可能走歪路甚至犯错误的时候，会给你中肯的规劝和批评。

　　朋友过多便是灾。一个人拥有几百甚至上千个朋友，是难以想象的事。因为真正的友谊需要用忠诚去播种，用热情去浇灌，用原则去培养，用体谅去呵护，而你不可能有那么多的时间与精力。所以，人生往往有二三知己便足矣。

　　朋友过多，往往让你混缠于俗人，苟且于小人，顺遂于恶人，活得窝囊不说，关键是活得狼狈。狼狈到厌倦了还不能说，还得装作逍遥，到后来，你已不再讨厌那些需要敷衍的人了，而是开始讨厌这个始终委曲求全的自己。

　　钱钟书先生推崇“素交”，一个“素”字，把纯洁真朴的友情形容尽致。不为功利而来，不为目的而来；只为懂得而来，只为相惜而来。没有肉的香，没有鱼的鲜，没有山珍和海味……如同素的底色上开出的一朵小花，像白雪世界，傲雪红梅，雪的冷与梅的香，相互映衬，越发清凛美好。君子之交，当以“素交”为上。

　　三

　　唐代白居易有“平生知心者，屈指能几人”的喟叹。可见朋友难得，知己难求。

　　时下的“朋友”，概念已越来越宽泛。无论同舍、同游、同路、同车甚至同犯、同牢，只要多待了一会，多聊了几句，多喝了几杯，都可以在一夜之间、一顿之后呼为朋友。同窗曰学友、同舍曰室友、同游曰驴友、同牢曰难友……这样的“朋友”，大都想的是升官时能提携一把，办事时能关照一下，接待时能酒肉一顿，犯罪时能网开一面的人。总之，是能带来好处、索取实惠、并落实到具体收益的人。

　　释迦牟尼曾说，友有四品：一如花，好时插头，萎时捐之。见富贵附，贫贱则弃。二如秤，物重头低，物轻则仰。有与则敬，无与则慢。三如山，贵能荣人，富乐同欢，登高望远，送翠成荫。四如地，百谷财宝，一切仰之，一粒种百粒收，施给养护，恩厚不薄。

　　释迦牟尼说的花友、秤友，均是利益之交；山友、地友，才是君子之交。朋友如同人民币，有真也有假，但谁的眼睛如同验钞机，瞬间能辨出真假？只有时间，才确然是朋友的试金石。利益之交还是君子之交，时间会告诉你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