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博拾零

　　（三九一）

　　■ 俞剑明

　　○走进上海博物馆“中国历代印章馆”展厅，那些明清篆刻大家的作品说明标签上，会屡屡见到“华笃安先生捐赠”几个字，令观众勾起了对这位陌生藏家一探究竟的兴趣。

　　○华笃安（1890—1970），江苏无锡人。他十四岁时就进入常州武进电器厂工作，因刻苦勤学，弱冠后即升任发电厂主任。著名民族实业家刘国钧、刘靖基对其企业经营管理方面过人的才华极为赏识，先后聘其为大成纺织染公司一厂厂长、上海安达纺织公司副总经理。公私合营后被调到上海纺织工业公司。

　　○华笃安掌管大型民族纺织企业数十载，经济条件优渥，而他为人淡泊，不嗜烟酒。但凡遇上喜爱的优秀传统艺术品，会尽情收纳。其中最有机缘，是建国初从丁仁家购得上千钮明清印章，一夜之间成为明清流派印章的大收藏家。

　　○明清流派篆刻名家作品的收藏热，由来已久，探求之难，收藏之艰，乃至一印一惊艳，一印一故事。建国后随着篆刻消费流通市场的瓦解，藏家们丧失了经济来源，不得不将耗费毕生精力与心血的藏品出让。

　　○当时丁仁后裔蓄有八千卷楼以来的旧藏明清名家篆刻共1000余枚。1952年前后，因家遭变故，急需资金，便委托知名碑帖鉴藏家孙伯渊寻找买家，孙氏自然想起了既有经济实力，又对收藏前贤印章极为痴迷的好友华笃安，一经交涉，双方便以数万元的高价成交。之后华笃安又经广为收集，其藏印总数达1546方。为了收藏这些印章，华笃安拿出了准备开办工厂的巨额积蓄。

　　○正当他小心呵护着这批视如拱璧的印石时，“文革”动乱的腥风血雨刮来。机智果断的华笃安抢在“造反派”抄家之前，及时电告上海博物馆，请文物抢救小组速派人员来接受藏品，终使这批艺术瑰宝幸免于难。

　　○1970年华笃安不幸去世，其生前曾言：“个人的生命是短暂的，公众的事业是长久的。”至1983年9月，华氏夫人毛明芬及其子女遵其遗嘱，化私为公，将博物馆代为保管的1880余件藏品悉数捐献给国家。上海市文管会特地颁发褒奖状，表彰华氏与家属高尚无私的奉献精神。

　　○在华笃安捐献的藏品中，不仅有明代流派篆刻鼻祖文彭和何震的绝世神品，还有苏宣、汪关、程遂、高凤翰、邓石如、吴熙载、赵之谦、徐三庚、吴昌硕、黄士陵等篆刻大家的压轴之作。至于西泠八家之印更是多达700余钮，其中浙派始祖丁敬的原作竟有80余钮，举世无双，令人叹为观之。

　　○华笃安以一己之力，购藏、传承了这批篆刻经典，使其免遭覆巢之祸，为保护中华民族珍贵的文化遗产，立下了旷世功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