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风餐露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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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钻木取火到厨房的诞生,人类历史的演进与吃的进阶密不可分。有了厨房又想逃离厨房,去野外体验简陋的快乐,地球人的内心真是复杂。当然,也有不得已的时候:食在户外,从不得不,到心向往之,这大概就是“文明的矫情”。
我们来自山川湖海,却囿于斗室;不愿囿于斗室,于是走出去。从起初不得不风餐露宿,到如今花钱去喝风饮露,人类在“户外用餐”之路上到底走了多久?
去风餐露宿吧
■ 醒 眠
出门在外的将就
蓦然发现在户外吃饭的习惯已在城市中蔚然成风。
而这在过去,只是贵族的事情。在马奈的《草地上的午餐》和莫奈的一些野餐画里面可以看到,一群衣香鬓影的贵妇臃肿地恭坐在草地上。
现代人对待户外用餐的态度,变得越来越正经。他们花重金去撒哈拉沙漠深处,搭帐篷、支桌子,桌上摆满覆着锡箔的食物,甚至带上随行厨师现场制作。觥筹交错间,人们坐在帐篷外赏漫天星斗,谓之“现代浪漫故事”。
还有人去肯尼亚广袤的原野,在当地土著的带领下驱车看动物迁徙,躲在僻静处,边在车里吃喝,边用“长枪短炮”狩猎。
英国,遍布着野餐公园,一些景点辟出野餐区,环境自然是精心雕饰,比单纯的荒郊野外更有人为设计性。装备也有专门的,一张塑料台布可带刁;出门,起码也得是餐桌布。藤编杯具箱、野餐篮、开瓶器、不锈钢刀叉,感觉简直把橱柜都搬了出去。据说,英国皇室指定美食店富南梅森(Fortnum and Mason)还提供配好食物的野餐箱,标价最高的差不多是1000英镑,内有数款香槟和红酒——其实就相当于一个移动的家庭派对。
在中国的一线城市,有车的中产也开始按捺不住了,买上超市里腌好的烤串,周末去户外烧烤,显然比过去平常多了。
想想童年时,野餐还没有成为城市小资产阶层的休闲选择,去户外游览顶多备点干粮。方便面、火腿肠、饼干、膨化食品,在出行的前一天晚上长辈给备足这些配给。第二天,也许就在市中心的某个公园,一群青春期的孩子还没到午餐时间便打开书包,揣摩该从哪包小食开始拆,那种惜盼心情,我至今还记得。而会带“光明牌"980毫升高纸盒牛奶的小孩,一定是位体格健壮的男孩,他总是将牛奶一饮而尽,似乎并不是真的爱喝,只是书包太沉……
但多数时候,外出时吃饭只能将就,方便面成就了这种将就。
在中国,方便面是方便食品中的头牌明星,长途旅行的精神抚慰;甚至出国留学的学生也会在箱子里塞上几包,在异国他乡疗治乡愁。父老乡亲在无边疆域的流徙中,在时间的荒野里,看见日照当头、日薄西山时,便知要掀开那个锡纸盖,倒上开水,撒上那有些神秘的粉末,盖上盖子等待的几分钟里,你是否可以感受到,这一刻简直是神圣而庄严的。方便面填充了中国在城乡间流动的2.5亿个胃,它的文化意涵已远远超出了春游的时候孩子们干嚼当零食吃。
不论之后户外生活变成了怎样的时尚,它的最初可不会跟舒适有关。远游、流徙、饥荒、逃难,被历史轮同不断砥砺的黎民的胃壁,最后在孔子主张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前节节败退。在饥荒年代流民中盛行吃的树根、草根、橡栗、观音土,其实都是映照“饮食男女”最冷酷的现实。
走出头上这张屋檐,吃也变得权宜起来。慈禧也不例外,八国联军进京后,她的逃亡路线上前不着店后不着村之处,也只能吃些玉米糊窝窝头。“安史之乱”中的杜甫逃到西蜀,说“岂无青精饭,使我颜色好”,据说,他的死是因为在耒阳空腹数日后,突然受赠“牛炙白酒”,竟然“大醉,一夕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