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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18版: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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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供者,清雅的供奉。

  “清清净净一灵光,刹刹尘尘不覆藏,

  万万千千都失觉,多多少少弗思量,

  明明白白无生死,去去来来不断常,

  是是非非如昨梦,真真实实快承当。”

  清供里的生活

  ◎ 记者 王  珏

  家中案几上的佛手几近干枯,凑得近了还是可以闻到淡淡的清香。它被放置在瓜果盆里,一同放置在里面的还有一个风干的莲蓬,和一个带着龙头的小葫芦。旁边水盂里水仙洁白的根上绽开了芽,刚长了几寸,还不见花苞。案几位于穿堂的位置,每日风携着季节走过,有时候水仙换成了腊梅,有时候换成了常青藤,有时候换成了兰草。如此,器质多了生命的光晕。

  来的朋友经常拿着把玩,也有问其中有何典故的,我便说是清供。

  清供,就是中国人排遣寂寞,养心的一种方式。或者说,中国人的精神生活,本身就是一瓶生命清供。

  只是,人们把它遗忘了许久。

  早上醒来,走到楼下,院里的水盂里结了冰,原本放置在里面的水牛摆件在冰面上只露出了一个头,旁边石头上的菖蒲一半苍绿一半枯黄也是挂着冰霜,在晨光下显得晶莹剔透,我想在菖蒲边再加个小茅亭倒是极好,任我小小的思绪可以在其间小憩。窗台上的大蒜,因为放置在天青色的瓶子里,朝下长了根,上面便发了好多蒜苗,直直地立着,像极了水仙,却又比水仙多了一些率性。

  转回屋里,水壶的水正在冒着热气,记起梁实秋在《寂寞》里写道的:“寂寞是一种清福,我在小小的书斋里,焚起一炉香,袅袅的一缕烟线笔直地上升,一直戳到顶棚,好像屋里的空气是绝对的静止,我的呼吸都没有搅动出一点儿波澜似的。”于是,点了一支香,淡淡的是清冷的味道。心想,寂寞也是岁月里的一份清供吧。

  李白说,自古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古往今来,历史的实践证明,古今成大事者,不仅有寂寞之时,亦有寂寞之心和寂寞之道,非寂寞无以广志,非寂寞无以成才。寂寞即是外在的表现形式,更是自我内心的感知与超越。

  只是如今,大多数人误解了寂寞。寂寞不是求而不得,而是清,是静,是寡欲。

  当然,柳宗元说过:“夫美不自美,因人而彰。”是说美的东西不是它自己才美,必须有人去发现它,欣赏它,它才能从一个自然物品,变成一个美的意象。寂寞亦是如此。

  这个寻找和欣赏的过程,就是“供”。

  闲闲的桂花置几瓣在水盂里,山间拾的松果散落在茶席间,溪畔采的菖蒲精心地种在柴烧的罐子里……

  清供,供的是自己的那份清心,其实也就是颐养精神的审美体验。因为懂得欣赏,所以懂得珍惜。

  寂寞,是所供,也是“供”的过程。只有向内寻找,才能在外在表达出对于生活的理解。

  记得在汪曾祺的《岁朝清供》一文里,曾描写广州春节的花市,他说:“这样鲜艳的繁花,很难说是‘清供’了。”而后,他又描写了一幅旧画:“一间茅屋,一个老者手捧一个瓦罐,内插梅花一枝,正要放到案上,题目:‘山家除夕无他事,插了梅花便过年。’这才真是‘岁朝清供’!”

  对于文房清供的摆设,有古人之言可以借鉴:“文房供具,借以快目适玩。铺叠如市,颇损雅趣。其妆点之法,要如袁石公瓶花,罗罗清疏,方能得致。”也曾在书里看到:“明窗净几,巧手陈玩,神采奕奕,射映一室,尘土胃肠,为之一浣。”这,或许就是文人清之心,清之道吧。

  自古文人重视“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的精神追求。房子可以小,但不能俗。出室入世,入室出世。

  人的一生总会坎坎坷坷,人的内心也总会经历许许多多、反反复复的入世与出世这两种经验、两种思想的折腾与抗争。在出世和入世的岁月中,清供是内心在天地间寻找的平衡,是寂寞在生活中的沉淀,更是一份不可或缺的来自于心底的一缕芬芳。


江南游报 艺·道 00018 2018-01-18 江南游报2018-01-1800008;江南游报2018-01-1800009;江南游报2018-01-1800010;江南游报2018-01-1800011;江南游报2018-01-1800013 2 2018年01月18日 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