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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17版:舌尖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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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腌菜坛子,是用来续命的

  吃东西简直是一种怪癖。

  有爱吃有毒的,比如日本的馋痨胚吃河豚鱼,还爱吃到微微中毒的状态,像喝酒——微醺是极好的境界。

  有爱吃臭的,腌苋菜梗,臭豆腐。但现在的臭豆腐都不臭了。我对朋友说,很夸张地说:“这真是一个淡而无味的时代啊,连臭豆腐都不臭了。”

  我爱上了“蒸双臭”。也就是说臭的力量太小,只有让它们团结在一起,或许才有臭气熏天的可能。“蒸双臭”就是腌苋菜梗蒸臭豆腐。但“蒸双臭”里的臭豆腐已经没啥吃头了,苍白无力,不过腌苋菜梗倒是丰腴滋润;臭豆腐是死心塌地的老仆人,腌苋菜梗是望春风的闺中少妇。咬住苋菜梗一吸,忽见陌头杨柳色的却是我们——腌苋菜梗里的汁液仿佛陌头浓浓的杨柳色在我们的舌尖上如坐春风,又坐怀不乱。臭这种味道,很难被其他的味道篡改。因为它的确太独特了。伟大的诗人就是腌苋菜梗,或者是臭豆腐。李白是腌苋菜梗,杜甫是臭豆腐。诗人中有李白杜甫,食物里有腌苋菜梗臭豆腐,这真是我们中国人的福气。

  腌苋菜梗的卤叫“臭卤”,用它炖蛋,“相看两不厌”;用它煮花生,“下笔如有神”。

  长老的苋菜梗过于粗糙,倘若入菜,吃起来不会比甘蔗渣好多少,于是人们就把粗壮的菜梗用海盐拿了,放在罐子里腌上月余。腌好的苋菜梗在中间一咬,一吸,精华就到了嘴里,格外爽利。台州的腌苋菜梗,如同臭豆腐一般,不是人人都能接受,有时候更是会和臭豆腐一起出场,便有了个蒸双臭的名头。

  老杭州的百姓家里,几乎每户都有个腌菜缸、一块腌菜石头儿——杭州话中的“腌菜石头儿”,有“镇压得住的人物”的意思,比如“老师一离开教室,腌菜石头儿没有了呀,小孩子全开始说话了”。

  一层盐一层菜,也不用去掉老叶子,全铺好了,就开始踩。踩实了,盖上一个竹篾编的网,再压上腌菜石头,等个一个月就好了。冬腌菜们沉睡在缸里面,随吃随取很方便。

  腌菜腌到位了,叶子是咸菜绿的,就像一件略磨旧了的布旗袍;梗是带点黄色的半透明冻状,是从旗袍里伸出的丰腴的胳膊……不是一条年轻的胳膊,至少35岁以上的感觉,肉嘟嘟的,不动声色地色诱的感觉。估计冬腌菜不是大户人家少奶奶,那是穿丝绸的。

  萧山人会把冬腌菜的梗、冬笋、开洋和一勺猪油放在电饭煲里一起蒸,淋些清水,其他啥也不放。

  除了配粥,冬腌菜还能这么吃:天寒地冻或是冬雨连绵的日子,巧手的主妇便会从家门口的腌缸中,捞出一棵冬腌菜来,洗净切块,盖上几片冬笋,放上几只开洋,滴上几滴猪油,丢进饭锅里蒸上片刻,连一起蒸出来的饭都是带着清香,也可以将大蒜、冬笋片一起爆炒,这将是冬日难得的清爽菜式。

  贾平凹说“丑到极处,便是美到极处”,浙江台州的腌苋菜梗,便是这样的东西。

  苋菜的老茎经过腌渍发酵,待腐熟之后,便可捞来装盘,可以直接作为配粥的小菜,也可以加了老豆腐一起炖熟。台州人打趣道:“苋菜姑两头空,烂脚腌菜设当中。”

  当然,苋菜梗的腌制,也得费一番工夫。苋菜收获后除去枝叶,削除根泥,斩成约5厘米长一段,清洗后焯至八成熟,沥水冷却,均匀地铺上一层海盐,装入缸内封口严实,三四天后加水,待到完全腐熟后,即取即食。

  不同阶段的苋菜梗有着不同的味道,初时口感略显硬朗,越到后面则越是稀软。挑起一根来,边吸边吮,果冻一样的梗芯旋即滑入口中,软塌塌臭兮兮的滋味充满整个味蕾。而后,微臭的腌菜香转化而成香靡的口感,爽口开胃。


江南游报 舌尖之旅 00017 2018-01-18 江南游报2018-01-1800007;江南游报2018-01-1800009;江南游报2018-01-1800010;江南游报2018-01-1800008 2 2018年01月18日 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