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望日

　　海棠著意唤诗愁，桃李才开又落休。

　　小雨轻风春一半，去年今日在严州。

　　——宋 · 杨万里

　　千载得失，渔樵一话

　　◎ 王　 珏

　　一棵玉兰依水而立，洁白的花瓣刚好绽开，一丝欲语还休的柔情。春风轻抚，偶有落下的花瓣，兜兜转转，是凝固的画面里带起的涟漪。涟漪晃到了旁边的茅草屋顶上，细微的颤动，像久别的重逢。茅草屋前围了一个小小的院子，一把椅子在桌子的不远处，好像主人刚刚离开不久。院子外面，是一个湖，碧光粼粼，不知是山映得水绿，还是水照得山青。湖边，一群白鸭正用自己的喙梳理着羽毛，也有白鸭把脑袋伸进水里，一个激灵，甩出一片水花，画面就活了。

　　沿着这个湖，是一家酒店。一排的茅草屋，一排的船屋，隔湖相望。寻着一块草地，席地而坐，头顶白云缓缓流过，脚边，白鸭鲜红的脚蹼推着白云游远。在不远处，隔着一条绿道，是望不见头的河流，河对岸白屋红瓦，青山相伴。

　　有一段旋律悠悠地从心里走来，那曲清音该是《渔樵问答》吧。

　　渔问樵：“子何求?”

　　樵答渔：“数椽茅屋，绿树青山，时出时还。”

　　樵问渔：“子亦何易?”

　　渔答樵：“一竿一钓一扁舟;五湖四海，任我自在遨游。”

　　樵再问：“志不在渔，心无贪利。何道忘私弄月明？”

　　渔答樵：“巨川行舟楫，衣锦而还，叹人生能有几何欢。”

　　樵击担而对问：“子在江兮我在山，息肩罢钓相逢话，莫把江山比等闲。”

　　《渔樵问答》是十大古琴名曲之一，在中国传统哲学思想里，渔樵代表着隐逸文化，而这种传统的隐逸文化，就是以老子、庄子为代表的“道隐”。有曲解：古今兴废有若反掌，靑山绿水则固无恙。千载得失是非，尽付之渔樵一话而已。

　　此刻想起，又有另一番感受。

　　已是春时，午后的阳光洒在刚发的绿芽上，洒在馨香的粉蕊上，洒在清越的碧波上，暖暖的，植物的香气在空气中发酵。周围的人都有懒懒的，只有那孩子欢呼着在山间的小道上奔跑着，如那山间奔跑而下的小溪，他们都是欢乐的，热闹的，给这家依山伴水的酒店，增添了欢快的乐章。

　　从这里走出去，一条绿道沿江生长。这条江，是富春江，历史上无数的文人墨客为之留恋，山水诗祖谢灵运曾在其诗中赞道：“石浅水潺缓，日落山照曜。荒林纷沃若，哀禽相叫啸”。如此美景怎可辜负，可惜这里的游船平日里只有早上一班可沿江而行，无奈只好借沿道的共享单车，追寻前人足迹而去。

　　春天的风钻过细细的发丝，脚踩在踏板上，好像踩着春天的云。绿道和江不远不近地保持着距离，中间有花，有草，有树，像是江的衣裳，又像是江的怀抱。“风烟俱净，天山共色。从流飘荡，任意东西。”虽是在岸边，却在天地之间，找到了心灵的江面，一样的开阔无边，一样的任意东西。所有的道理都在天地之间，找到当下的时候，便有了与天地对话的能力。

　　把手环起，朝着江面呼唤，良久，对岸轻轻地荡来回音，我赞美她的美丽，她也轻轻地赞我，我乐呵呵地把车骑得飞快，一朵红色的野山茶花落在我的肩上，“啪扣在我的心里。那花瓣自在地张扬着，没有因为离别而哀伤，她知道她已经有了最美丽的生命，而土地是她最美好的归宿。我也因她慢了下来，一朵朵地数着飘落的红色，想着生命里是否也有过这样无所顾忌的绽放，不为着任何人，不为着任何缘由，只因为生命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