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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过后的农历四月,槐花飘香,因此也被称作“槐月”。槐,一身都是宝。槐花性苦、微寒,功效凉血止血,清肝泻火,可治疗血热妄行所致的各种出血之症,也可用于治疗肝火上炎之目赤、头痛眩晕。著名的中药方剂“槐花散”中,槐花便是君药(中药方剂有所谓“君臣佐使”之分,君药指针对主症起主要治疗作用的药物)。此外,槐花还可单用煎汤或者配伍夏枯草、菊花等做茶饮。
槐花花蕾干燥后即为槐米,槐的果实称“槐角”,其味苦,性微寒,有凉血、止血的功效,可治痔疮、肠风、瘀血肿痛,痈肿疱疡等症。槐籽入药有明目黑发、补脑益寿的药用价值,《重修政和经史证类备用本草》即云:“槐子于牛胆中渍,阴干百日,食后吞一枚,十日轻身,三十日白发黑,百日内通神。”
而用槐叶煎汤,可“治小儿惊痫,壮热,疥癣及疔肿”。槐叶蒸熟晒干研末,煎茶代饮,久服还可明目。因此,把槐叶入馔做成养生食品的颇多,“槐叶冷淘”就是史上非常著名的面条名品。
冷淘,是煮熟之后再用井水过一到两遍的捞面条,唐代即已流行。从杜甫做的《槐叶冷淘》一诗中可以得知,此味是以槐叶的汁液和面制成的,“青青高槐叶,采掇付中厨。新面来近市,汁滓宛相俱”,食来凉爽利口,“经齿冷于雪”。
到了宋代,冷淘开始普及,不仅街头酒楼有售,连政府的太学食堂亦有供应。品种也更多了,仅开封街头,就有槐叶淘、甘菊淘、银丝冷淘,用腌菜的齑淘,以及用卤的抹肉淘。南宋陆游曾赋诗一首,赞叹“佳哉冷淘时,槐芽杂豚肩”。
这种谷雨前后食冷淘的习惯,至明代依然保留着,徐渭就在《春兴》诗中写到:“柳色未黄寒食过,槐芽初绿冷淘香。”寒食即清明,过了清明,自然便是谷雨了。
槐树在河南各地随处可见、蒸槐花各处均有,但谷雨时节,以牡丹花入馔,唯有洛阳一地。
民间有谚,“谷雨三朝看牡丹”,洛阳人称谷雨为“牡丹开侯”,牡丹花为“谷雨花”,而从开侯之时起,新一年度的牡丹饼就开始流行了。将每年谷雨时节盛开的牡丹鲜花瓣拌入馅料后入饼,花瓣的口感里有饼的香甜,饼身的口感里又掺杂着一丝牡丹花的清香,当牡丹饼被一层一层揭起时,家乡的味道也就被一层一层地回味起来。
牡丹不仅好看,全株皆乃良药。在甘肃省武威县发掘的东汉早期墓葬中,发现医学简数10枚,其中就有牡丹治疗血瘀病的记载。“牡丹味辛寒”、“久服轻身益寿”是古代医书对它的定论,所以把具有药用价值的牡丹入糕、入馔,加工料理,古已有之,甚至牡丹饼还一度有“益寿之饼”之谓,因此在古代的官家、大户人家中较为流行。
牡丹饼等鲜花饼(花糕)在唐代就已出现。根据资料显示,这些花糕的做法有很多种,有水面加蜂蜜、花粉蒸制的,比如松黄饼、贵妃红:有加牛羊脂、牛羊乳加工后的花瓣、花朵烤制而成的,如牡丹饼、梅花饼、菊花饼等。
由于发酵技术的普及,牡丹之类的鲜花饼,到了宋代更为兴盛。金银焦炙牡丹饼、梅花饼、荷叶饼、广寒糕等,都曾是当时中原一带流行的市井糕点。
不仅以鲜花入糕点,在古代,以各种花类的汁水和面做成面条,也颇为流行。南宋林洪的《山家清供》,就记载了两款光听名字眼前就会“暗香浮动”的面品:“梅花汤饼”与“百合面”。
“梅花汤饼”,是用浸泡白梅、檀香末的汁水,加鸡汤和面做出的面条,面条里既有梅花的清远之气、檀香的空谷之香,又有鸡汁的浓厚之醇,这样的醇厚、醇香、醇美之味,除了令今人心向往之,并多咽几次口水外,还会多少有些怅惋:如果现在街头还有这种面条,估计十之八九都被添加香精了吧?“百合面”则是“春秋仲月,采百合根曝干捣筛,和面作汤饼”。不仅好吃,还具有补益功效,因此,林洪总结:“最益血气。”
古人从渔、猎、采、集、牧到农耕文明,从观察星象,到总结出跟农耕相关的节气,是为指导农事活动,获得更多食物,所以,“增补血气”之后,一年的农事活动也就正式拉开帷幕……
蚕豆开始的甜
谷雨后开始,各地的食俗迥异,但在江南,吃蚕豆却是比较普遍的。
蚕豆亦饭亦菜,困难时期的蚕豆饭聊饥果腹,活人无数,但乡人似乎从不把它当正经农作物来栽培,只种在田埂旁,斜坡上,河岸边等隙地;甚至有的人家把它种在坟头边。想起小时候帮着大人去种蚕豆的情景。常熟人种蚕豆谓之“垇蚕豆”,用一把半人高的“T”字形长杆横柄的大凿铲,插进岸边土里,握着木柄向内外晃几下,形成一个土穴,撒入两、三粒蚕豆,再将土覆上。之后再不去打理。这种简单而机械的劳作现在想来蛮有趣味。蚕豆的种植不需要技术,它们是那么地贫贱,随遇而安,种在哪里活在哪里。
新蚕豆宜于清炒。《素食说略》上有一款:“鲜蚕豆,去荚,更剥去内皮,以香油炒熟,微搭芡起锅,甚鲜美”。炒新蚕豆去皮不好,那是炒豆瓣,勾芡就更没意思了。不过,苏帮菜里有道火腿蚕豆,炒的就是嫩豆瓣,做法也极似。窃以为,吃清炒蚕豆,唯其鲜嫩,要连着豆皮和“眉毛”一起吃下去才是最高境界。蚕豆长于乡土,做法和吃法更要土,才得其真味。
吃蚕豆不吐蚕豆皮。可是一到小满,蚕豆的“眉毛”发黑,内皮也老韧不堪食,非得吐皮了。谷雨后的小满时节,蚕豆已不适宜清炒,这时可做豆瓣摊蛋。蚕豆剥荚去皮,农家里捉几个草鸡蛋,用筷打散,拌入豆瓣;以软油锅摊成饼状,两面煎黄,加水大煮,起锅前略撒细葱;豆瓣吃起来酥烂鲜美,正如杨万里所说“甘欺崖蜜软欺酥”。炒豆瓣也妙。抓一把自家甏里腌的雪里蕻咸菜,洗净切细,再加几片笋——若有几枚开洋提提鲜再妙不过——与豆瓣同炒,乃绝佳的下饭菜。
蚕豆再老一等,就只能做汤。鸡蛋打成蛋液摊成衣,切丝;汤内投几根蛋丝,撒几缕雪里蕻,老豆瓣沉浮其间,不着丝毫荤物,汤清味鲜,引人食欲。新鲜蚕豆的节令实在短,吃蚕豆真得抢时间。
至于老的蚕豆,则另有吃法。上海的五香豆是很有名的小吃,称“奶油五香豆”;豆皮上有一层白白的盐霜,不过真没吃出什么奶油味。上海有句闲话讲“勿吃城隍庙五香豆,等于没来过上海”。前几年去城隍庙,特意买不少送人,价贵。也有卖兰花豆的,买了几盒给老爸下酒。这名字好听,雅。做法极简,用老蚕豆泡发,带皮入油氽空,豆皮随之爆开,形似兰花,故美其名“兰花豆”。
绍兴的茴香豆是拌酒妙物。因鲁迅写了小说《孔乙己》,使得此豆更是名声在外。那个破衣烂衫,喝着绍酒,磕着茴香豆,五指罩碗,大呼“多乎哉?不多也”的孔乙己形象深入人心。期待何时也去咸亨酒店吃一回老酒、尝一次茴香豆。
槐叶冷淘与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