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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目山:临流学清梵

  《描天目》

  ——唐·陆羽

  悬崖有轴长生画,

  瀑响无弦成古乐。

  风摇竹影有声图 ,

  雪打梅花无字书。

  我曾想,在这里醒来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庙宇,树林,清风。

  钟声,鸟鸣,流水。

  山中不定是清静。

  风从林间吹过,松有松声,竹有竹韵,再到屋瓦之间,“呜呜”的像古老的器乐之声。与之相合的是山中的声响,鸣的禽,叫的是虫子,还有泥土中蚯蚓的叫。我想蚯蚓该是会叫的,叫着不同的节气,叫着天地间的雨水,只是却又想象不出具体的声音。庙宇在参天的大木中间藏着,阁上的大钟,殿上的木鱼,和尚的吟诵,静是不静的。

  但是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伴着流水潺潺之声,就变得纯粹,清亮,透澈,冰水似的沁入脾肺;感觉浊尘中的自己变得清白了些。

  山籁,恍若隔世。闭上眼,再睁开,已是新生,亦是当下。

  天目山:临流学清梵

  ◎ 王 珏

  临安,杭州郊外的一座小城,虽不及乌镇、莫干山、千岛湖盛名在外,却留存着杭州几十年前的模样,天蓝、树绿、水清......

  前些年,去过一次天目山。那时好友的母亲身体不好,到了炎夏,就要寻避暑之地。天目山因它的地理环境和95%的植被,夏天要比杭州凉爽很多,特别是山上,平均温度只有20度左右,便成了避暑的好去处。也因此陪着去了一趟天目山。

  朋友为父母预定了一处民宅。这里很多的农民家里都有几间房是可以短租的,趁着外面热浪滚滚之时,挣一笔清凉费。农家管吃管住,价格也不贵,只是要提早很多时候约定。来这里避暑的大多是老人,一住就是一两个月,所以和农户的关系也就特别好,经常是今年住好了,就把明年的预定上了。

  老人和农户就像是许久未见的亲戚,四下寒暄着。暮色渐起,我也就起身回杭州市区了。

  一路蛙声一片,清风徐徐,不知何处远远传来钟声。隐隐记起天目山一名“浮玉”,又名“天眼”,因东、西天目山上各有一个湖,如双目,又有“龙源”之称。《太平寰宇记》中描述∶“天目山高三千九百丈,广五百五十里。”也许正是这钟声,让我有了再访天目山的念想。

  前些天,原本预报的阴雨天,却迎来了晴空万里,为了不辜负好时光,便驱车去了天目山。天目山本是不远的,只是太多时候,人总惦记着远方,近,反而成了距离。

  这次寻着钟声而去。山路通往山林深处,在那深不可测的绿巷中,隐约看见了一排排树,昂然立于路旁。停车步行,双目被山峦雾气染得湿润。林子里,鸟鸣如歌,远去的时光从树影里走来,又在清风里散去。

  停在一汪碧潭与千年古桥前,一座黄墙红瓦的寺庙映入眼帘,这里是江南名刹之一的禅源寺。

  禅源寺,位于天目山南麓昭明、旭日两峰之下,掩映在青山绿林之中,是韦驮菩萨应迹道场。禅源寺开创者为玉林国师,历代高僧辈出,传法系属临济宗,远播东瀛。

  其实,眼前的禅院寺,是重新修葺过的。在寺庙的一隅,有这样的记载:禅源寺始建于明代1425年,全寺占地四十余亩,房舍五百余间,有子院十六座,殿堂齐备,屋宇俨然,全盛时有僧一千三百多人。雍正十一年,帝御书“禅源寺”额以赐寺。乾隆皇帝南巡两次临寺赐经。1941年4月,禅源寺遭日本侵略军轰炸,部分房屋被毁。

  这曾经在战火中被毁灭的古寺,经历重修变得更加恢宏,黄墙红瓦,虽不及灵隐寺的气势,却多了几分宁静与自在。

  如今的禅源寺规模宏大,布局完整。分中、东、西三条轴线:中轴线上依次为天王殿、韦驮殿、大雄宝殿、法堂(楼上为御书阁)、祖堂(楼上为涵辉楼)。东轴线上为客堂(又称五间楼房)、上客房、药师殿(楼为净土阁)、方丈(楼为大澍阁)、追远堂(楼上为大楼),追远堂东侧又有地藏殿(楼上为观音阁)。西轴线上为官客堂(又称尊客堂,二层)、西客堂(云水堂)、介堂(楼上为意珠楼、堂东为内客堂)、禅堂、楼云轩(楼上为晚香阁、轩东为蒙堂)。其它尚有焙茶房、齐堂、库存房等附属建筑。当年的古刹,如今也就只剩下这一扇被炮火黑烟熏过的门,剥落的墙壁,掉漆的木门,作为遗址犹存,残留着历史的沧桑、岁月的味道,让人铭记。

  遗址不远处,是周恩来演讲纪念亭。1989年,临安县人民政府为纪念周恩来来西天目山之行50周年而建造。亭中立有“周恩来演讲旧址”石碑,碑石是著名的艺术大师刘开渠题。1939年3月,周恩来曾在此地向浙西行署军政人员、政工队员、干训班学员和浙西临时中学师生作团结抗日讲演。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夜幕降临,整个山里陷入一片漆黑中。偶有几盏烛光闪烁在黑夜里,让黑夜更像黑夜。蛙声又起,泡一壶茶,闲坐在屋内,想起之前在书中读到的一段往事:

  郁达夫曾与潘光旦、林语堂等文化界名流共游西天目。当他们越交口岭,过白鹤桥,入大有村时,也是听到远处传来钟鼓梵音,便一路寻访,当晚,他们宿于禅源寺。次日清晨,林语堂因为受了风寒不想动弹,便在僧榻上读书消闲,另外几个便开始登山了。沿着蜿蜒小径,从树梢头绕,从山嘴里穿,郁达夫一边翻阅着手中的《天目祖山志》。一边与一路的那些景观一一对证,意兴盎然。来到了开山老殿,南望一片飘渺,巨石小阜,湮树云溪,尽在脚下,禅源寺已缩成了小小的一点。山茶清酽,山气透寒,山僧的谈吐,更是闲逸别致;真叫人乐而忘返。他们出狮子口,过大树王,到了“倒挂莲花”如“四面峰”,在那里远眺,溪谷、小山、田地,像一把折扇,次第展开,炊烟人家,白李红桃,山色树木一抹青青,真是一幅极妙极巧的工笔画。郁达夫不禁为到了西天目而没有上山来享受游山之乐的林语堂大为叫屈。

  在老殿吃过中饭,郁达夫等人便下山去了,他们折入东坞坪,参拜了玉林国师的塔院,在五里亭回到了上山时的原路。尽管山中积雪尚存,早春的午后,太阳已有些热力了,行到三里亭,那小石潭的一池清水,飞花溅玉,晶莹清澈,使他们神气清爽。郁达夫捧起一掬清泉,一饮而尽,疲惫顿消。多么令人迷恋的天目山水!当晚,郁达夫赋就五绝一首:

  “三月春寒雪满山,高峰遥望皖东关。西来两宿禅源寺,为恋人间水一湾。”

  如今,虽已是暮春,却也是寻着钟声而来,独坐于此,想起先辈的足迹,倒有一些时光流转的感觉。

  清晨,起了个大早,喝了碗清粥,啃了个手工做的甘笋馒头,便出门感受山谷的宁静。远眺被雾气包围的山林,仿佛立于云雾之巅。近看露珠还挂在枫叶上,晶莹剔透。寺院东面的双清池,云雾升起在这一汪碧水之上,恍若仙境,人走在其间,仿佛扯开了一道帘幕,然后就隐了进去。

  迷雾中,看见一袭玄黄,走近,才知是寺中的僧人。几句攀谈,他说,四季是过去,也是未来,而美是在当下。“且临流而待吧。”他缓缓而去。

  我席地而坐,旁边是小小的山涧。天色渐亮,迷雾渐渐淡去,树梢上的叶子被点亮了,偶有斑鸠窜过,点点露珠闪烁着晨光。色彩成了光的孩子,它们散去,又相聚,以各自的斑斓,成就了天地之美。钟楼中飞下一声宏钟,空山在音波的磅礴中震荡,当下撞击着生命。

  本想循着郁达夫他们的足迹,健行西天目山,无奈天公不作美,不多时,便隐去了初升的阳光,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我立于檐下,想到林语堂的风寒,觉得能在这里安静的消磨时光也是难得的惬意。

  随想,不知入了夜,遇雨,是否还会遇见萤火虫。打把伞,闲步茂林修竹里,亦有清泉石上流,静立听瀑……

  徐悲鸿天目山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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