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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写江南饮食最详尽之一的《金瓶梅》,是不能不提的。在第六十七回里,西门庆和朋友应伯爵吃酒,小厮来安儿奉上几碟果食,一碟酥油泡螺,又一碟黑黑的团儿,用橘叶裹着。应伯爵闻着说其喷鼻香,吃了后又像吃了蜂蜜那样,细致美味,伯爵猜不着是什么,西门庆卖了半天关子才告诉他,这是“衣梅”。
所谓衣梅,就是腌杨梅,是一种杭州特产蜜饯。其做法为先用各样药料加上蜜来炼制出蜜酱,再用以腌制果子,腌好了后,用薄荷橘叶等包裹存放。在时间的滋润浸渍后,才会出现非同一般的美味。腌青梅也是这样,制作方法同出一路,不过因为它酸度高的原因,倒比其它蜜饯更多一层风味。
相对于成熟时的黄梅而言,青梅生食酸脆,用以佐酒更是古人们最喜欢的吃法。南朝诗人鲍照的《挽歌》就这样写到:“忆昔好饮酒,素盘进青梅。”宋代司马光亦有《看花四绝句呈尧夫》曰:“手摘青梅供按酒,何须一一具杯盘。”这两位诗人,虽然朝代不同,但口味都一样,喜欢的都是以青梅佐酒。
到了明代,出现了更为有名的“青梅煮酒”,并作为佳话流传于后世。不过,青梅煮酒并不是说在酒里煮青梅来饮用,而是用青梅来配酒。在明代章回小说《三国演义》里,第二十一回有这么一个场景:曹操觉得青梅成熟了,看着就好吃,心头起念,约刘备去亭子喝酒。刘备到了地点—看,这桌上已经摆好了一壶酒一盘青梅,也不客气,便坐下与曹操开怀畅饮。至于两人到底抱着如何的心思不用细说,就说这青梅煮酒,倒让人看得眼馋。
古人这么爱用青梅来下酒,也是很有道理的。古代的粮食酒是用煮烂的黍,加上酒母发酵而过滤的,有个烧煮的过程,叫“煮酒”。收成粮食“煮酒”后,正是青梅长成之时,从时令上来说,这个搭配遵循自然。难怪古人会说“漫摘青梅尝煮酒,旋煎白雪试新茶”了。
你要问有没有将青梅加入酒中的那种煮酒,自然是有的,那得等到晚明时期。
晚明时期的肴馔丰富宴集繁多,饮食风貌多姿多彩,饮酒习俗也是晚明饮食风貌的重要组成部分。明代政府对于酒类的生产实行完全放开的态度,酿酒作坊和烧锅遍及城乡。在这样的饮酒文化下,酒类的花样也层出不穷。当时的酒可分为谷酒、果酒、花草酒和动物酒,青梅酒就是果酒中的一种。
青梅酒是以青梅为原料酿制而成的,一般度数较低,果味较浓,明人一般将它作为餐后酒或平时消遣之用。它有两种做法,一种是浸泡青梅酒,以广东、浙江、江苏的部分地区为代表,采用米酒或者黄酒来浸泡新鲜青梅果,这种做法后又流传到日本、韩国:另一种是用青梅果的堆积发酵生产的青梅酒,不过因为生产设备和过滤设备的落后,这种工艺生产出来的青梅酒虽然口感独特,但是不易保存,沉淀问题也不易解决。
世人爱青梅酒,大抵是因为它酸甜怡人的口感。饮—口入喉,唇舌交融后瞬间能感受到那迷人又浓郁的果香。梅子的清香,蒸馏酒的浓烈刺激,糖的醇厚,交揉在一起,是让人沉醉的曼妙。
梅子当然不只这些吃法,还有梅子茶,梅子饭,梅子肉……光是想想那些千变万化的搭配方法,都会津津有味,所以何必因为梅雨季而烦恼。如南宋词人姜夔在《鹧鸪天》里念到:“呼煮酒,摘青梅,今年官事莫徘徊。”等到又一年梅雨季,可别错过了梅子好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