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夏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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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地气交,万物华实。白昼渐长。何以消之?
长夏,简直有过不完白昼。许久,才见夕阳渐落,隐没群岚。斜阳每次离去都如此隆重与壮烈,令人不忍消受。更添了白昼漫长的感慨,御街前的花木,容颜不败。简直有一个世纪那样漫长啊。又何止是漫长,因繁盛壮美而生出的阵阵荒凉。
而夏夜又叫人难忘,没有了云层,似乎离银河繁星最近。约三五友人,移步庭院秉烛夜游,方不辜负良辰美景。星辰岁月流转,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在路上行走的人们,可以随时抬头看看宇宙,把目光移到深邃的星空。“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天地之微。”古人早已勘破了大小之辨。市井人家,有母亲的歌谣,随着街前流水,和星光一起,渐远消失。夏天又给人离宇宙更近的错觉,也更能洞见,渺小的自身。
长夏的凉
◎ 刘 青
鲁迅同学,下课吃冰去!
窗外的蝉不知疲倦地叫着,课堂上的老师在讲什么,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同桌睡出了一桌口水,我也已经昏昏欲睡,远远地传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几个大字:
放学吃冰,阅后即焚。
蝉叫变得好听了,老师变得温柔了,同桌的口水也那么可爱,有了冰饮,还怕什么呢?
讨论冰淇淋起源的时候,西方有一个观点就是:13世纪,马可·波罗从中国回到意大利的时候顺便带回了元朝“奶冰”的做法,然后在此基础上人们发明了冰淇淋。当时元人会将平日里食用的果酱和牛奶混入凝成的冰沙中,柔软疏松,入口即化,听起来已经与现在的刨冰相差无几。
皇家赐冰古而有之,到了清朝发展得更加规范化。要吃冰得凭票,而冰票的数量也有严格规定。根据《燕京岁时记》记载:“京师自暑伏日起至立秋止,各衙门例有赐冰。届时由工部颁给冰票,自行领取,多寡不同,各有等差。”也就是说,为了能痛快过个夏天,也一定要一步一步往上爬呀。
话说,1929年的夏天似乎特别酷热难耐,在这一年的6月到8月的日记中,鲁迅频频写到去吃刨冰。如“6月15日,夜同方仁,广平出街饮冰酪”,“6月26日,途经北冰洋冰店饮刨冰而归”,“7月19日,同雪峰、柔石、真吾、贤桢及广平出街饮冰”,“7月25日,在北冰洋冰店饮刨冰而归”,“8月2日,归途饮冰”。
将多次出门吃冰消暑之事也记入日记,这在鲁迅1929年之前的日记中是没有的。这一方面说明,1929年的夏天确实热不可耐,另一方面也说明,当时的冷饮冰品的确让鲁迅很感兴趣。冰酪与刨冰,这两种消暑冰品,在向以严苛著称的鲁迅笔下,留下了记录,实在是颇为难得的。
单单听“冰酪”之名,会联想到这大约是类似冰淇淋的冰品,其中掺入乳制品较多,奶味较重,口感细腻。但鲁迅在日记中不将其记为“冰淇淋”或者“冰激凌”的名目,恐怕还是别有所指的。因为查阅同时代文人日记中,1930年代左右的身居北平的胡适,任教南京的吴梅等,他们的日记中都出现过吃“冰淇淋”或者“冰激凌”的记录,应当说,冰淇淋这样的冰品,对于当时诸如上海、北平、南京这样的大都会而言,早已流行,并不陌生。鲁迅笔下的“冰酪”,应当是区别于“冰淇淋”另一种冰品。
实际上,民国时代的冰酪,可能仍是一种刨冰。就拿曾在北平流行过的“雪花酪”来说,有的地方就径直称为“刨冰”。其做法是用带手摇钻的刨床,把冰块卡在圆盘上的卡头上,圆盘上有口子,口子上有长片的刨刀,用手一摇,冰被削成碎花,如同雪花一样,散落在下面的盘子里或小碗里,再在上面浇一些各色的调味汁。调味汁品种繁多,有各类水果汁、糖浆、乳浆,当然,也可能代之各类廉价的色素、香精、糖精勾调的浆汁,这完全是因人而异、丰俭由人的。鲁迅时在上海,个人收入不菲,估计所入的乃是较为讲究的冷饮店,一杯加乳浆的刨冰,他称之为“冰酪”,可能也会勾起他早在寓居北平时的回忆罢。
虽然因工作繁忙,鲁迅未能将这舌尖上的美意付诸更多的笔墨,却仍在日记中留下了蛛丝马迹;如今的人们只要细心品味,不难从中觅获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