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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13版:旅游文学

片片枫叶情——红枫古道的前世今生

  中国知名作家走进文成大型采风活动作品选登

  片片枫叶情——红枫古道的前世今生

  ◎ 袁明华

  那几日,思绪有点恍惚,也许是追剧追多了,眼前情形总是飘,生命中泛起的那点过往,变得柔弱而无力。

  行前翻出了几张发黄的旧照片,时间显示是1997年12月7日。我翻拍了其中一张红枫古道,带在身边可作回溯时的一点线索。

  二十一年前,那时香港已经回归,《片片枫叶情》也已经唱红,从香港回来的人喜欢显摆其在东方之珠大街上走一天皮鞋都可以不沾一丝灰尘。

  那时走在红枫古道上,自然也喜欢聊一聊杜牧的“停车坐爱枫林晚”,甚至还为“白云生处有人家”一句究竟是“生”还是“深”发生过争执。

  那时喜欢唱的自然是张智霖和许秋怡演唱的《片片枫叶情》。

  那时除了欢唱,只觉得特别应景,全然不顾歌词内容意味着什么:

  片片叶儿携着我此生所爱

  一飘再飘梦更远

  枫叶并非文成特产,杜牧“停车”也不是停在文成,若论“霜叶”之红,北京香山红叶名气更大,但红枫古道之名源于文成,走遍七大洲四大洋,纯种枫香红叶古道,无论数量和规模,文成绝对独占鳌头,天下无双,因此,大元心目中,早就确立了红枫古道为文成独有的地理标志。

  文成地域自古开门见山,出门爬山,在没有公路更无隧道的年代,无论走亲访友还是走向山外,翻山越岭是家常便饭,在漫长的岁月中,一代又一代文成人为走通山路而不懈奋斗,才织就了遍布全境的红枫古道。据官方数据统计,如今文成境内存有红枫古道七十余条,仅从当年被老百姓称为“锅底”的文成城关大峃镇看,其周边就分布着大会岭、道岭、松龙岭、五十二岭等四条。当然,随着山外世界的飞速发展,随着高铁高速的日益逼近,随着柏油马路、隧道和高架桥的蜿蜒伸展,人们回望红枫古道,反倒成了遗世独存而广受中外游客激赏的美丽风景。

  也许是季节的原因,此次主办方没有安排红枫古道探访活动。

  为了那张发黄的照片,为了心中的那首歌,离开文成的当天早上,我申请脱队独自包车去了大会岭红枫古道。

  下到峡谷景廊景区谷底岭脚村时,仰望高高在上横跨峡谷的高架桥,犹如悬在蓝天白云间的一条飘带。

  红枫古道第一村村口紧贴溪边有一条红枫古道文化长廊,总共详细介绍了二十五条,呼吁人们保护红枫古道文化,包括三千多棵红枫古树。

  大会岭古道从大峃镇岭脚村会吉桥右侧起登,翻山越岭可至百丈漈镇岭头自然村,全长五公里。我循着指示牌转入垟条溪,溪边人家虽冷冷清清,山村氛围却是扑面而来。

  溪中有鹅,有鱼,对岸有蓬蓬勃勃的板栗树,硕果累累,已到了打板栗的季节。

  桥头一位又小又瘦的老奶奶,正坐在小矮凳上刮一脸盆已刮了一半的新鲜芋艿,见了我就是笑。屋前石板上摊晒着土制的粉丝和面条。另一张竹板上摊晒着刀豆干。

  司机追上来,陪我一块儿登临古道。

  这个季节枫叶依然是绿的,从山下往山上眺望,还无法分辨红枫古道的走势。但接近枫香古树时,其满目苍翠遒劲有力的气势,依然不折不扣地震撼到我。抚摸着巨大的树瘤和暴突于石板缝隙的树根,心跳依然加快。古道边陡峭的梯田里稻子已一片金黄,可以想象勤劳的文成山民是舍不得丢弃哪怕一小片可利用之耕地的。银杏已经起黄,鹅掌树已经挂起黄马褂,黄山栾树鲜黄的花序已经渐变成一盏盏紫红色灯笼,而枫香树要到霜降后才渐变成红色。我告诉远方的朋友,我心中那首歌走远了,红枫未红,我终究还是迷失了自己。

  那是台风山竹登陆的前一天,天气异常闷热,我和司机还未登到岭上,便已满头大汗,浑身湿透。实在受不了了,半路折返时索性脱了上衣。汗臭引虫,一路高唱片片枫叶情,手臂被叮咬得奇痒难耐。

  返回到岭脚会吉桥头时,老奶奶帮我去家里找来了一条尚未拆封的新毛巾,示意我去溪里擦擦身子,但见溪里有一老头在剖带鱼,就没让我下去,启用了她珍惜的自来水。她又去家里取来一个开关,装上去,拧开水龙头,等我洗完,又取走开关放回屋里去。回来时朝我尴尬地笑笑,觉得怪难为情的。

  我邀请老奶奶到桥头凉亭下坐下来聊聊家常,要求司机帮我翻译。

  这条路现在还有人走吗?

  有,上面还有人家。

  哦,岭上人家。

  心底似乎有什么在涌动,一时说不清。

  年轻人都不住了吧?

  小孙子每年深秋都会回来的,在北京读博士呢。

  哦,有出息了。

  小孙子有时也带同学一起来的,每年都上山去。

  我又一次翻看发黄的老照片,古道上似乎有年轻人的身影,也许是我们自己的身影,但那首歌回不来了。

  喝完第二瓶矿泉水时,突然注意到会吉桥桥面石板缝隙里居然生长着一棵树呢!

  哦,原来桂花已经开了。

  原来这闷热,竟是“桂花蒸”了。

  此桂生存环境甚是奇特,怎么近桥时压根就没上心呢?可谁会想到一座扎实的单孔石拱桥的桥面中央会长起一棵有模有样的桂花树呢?此季红枫未红,金桂已是满树金黄,阵阵飘香。

  跟刘伯温差不多年代的会吉桥早已老去,复建后的此桥也有了和九十高龄老奶奶差不多的年龄,如今废弃了,桥身满目疮痍,桥面杂草丛生。

  我要求司机走到桥那边去看一看,久等不回,回来时手里捧了满满一大捧板栗,说是野生的,并确认前方那一条古道日常已无人行走。

  可是,二十一年前我们可曾到过此桥,可曾在桥上牵过手?

  我们需要她的存在,一如需要曾经跳荡在生命里的那首歌。

  想起沈从文一九三一年写给张兆和信里的一句话,他说:“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可是,那首歌还会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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