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之思

　　◎ 俞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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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语》中有一段师生对话。

　　孔子的学生子贡是当时天下位列前茅的富豪，有一回，他问孔子：“贫穷但是不阿谀奉承，富有但是不趾高气扬，这种人的境界如何？”子贡其实对自己的体会是挺得意的，相信老师定会首肯。孔子回答说：“这种做人的境界虽然还过得去，但还大有提升的空间。不如虽然贫穷，但仍然致力于提高自己的道德境界，乐于加强自己的修养；虽然富有，但进一步严格要求自己，对礼仪礼节孜孜以求，那就更加完善了。”

　　子贡是个聪明人，立刻醒悟过来，说：“老师啊，原来《诗经》里说的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表面上说的是象牙等工艺品的制作，其实是在比喻人生品德的反复打磨。”孔子听了很高兴，说：“子贡同学以后有资格学习《诗经》了，告诉他已有的知识，他能推断未知的知识。”

　　子贡对于贫富的看法，重在有所不为，而孔子则更上一层，不管贫富如何，都要有所为，致力提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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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代孔齐的《至正直记》一书中，有一节发人深省的文字：“先人尝戏言‘田’字云：‘昔为富字尾，今为累字头。’此确论也。”后人将这句话编成“田字谜”，这并非文字游戏，而是寄寓着深刻的哲理。

　　你看：“田”处于“富”字的最下面，上面的“宀”代表“家”，“一口”代表“人”，即是说：一家人有田就是富。不过，如果对“田”过于痴迷，也就是“田”字下面加上“系”，那么就变成了“累”。它有“积聚”、“连累”、“烦劳”等义，还有就是现代人常说的“活得太累”的“累”。那么，如何将“累”转变为“福”呢？无非是把“宀”去掉，而在旁边加个“礻”。这个“礻”字旁的含义是很丰富的，简单地说，包括“礼治”和“社会”两大含义，所以“礼”、“社”、“祝”、“祉”等字，都归属在“礻”部。如此看来，到底何为“福”呢？“福”离不开“富”，但只有“富”却未必是“福”。“福”意味着“富而好礼”，意味着我们今天常说的“共同富裕”。只有“富而好礼”才是幸福的源泉，只有“共同富裕”才是幸福的真谛。

　　明代沈周《咏田字》诗云：“昔日田为富字足，今日田为累字头。拖下脚时成甲首，申出头来不自由。田安心上长思想，田在心中虑不休。当初只望田为福，谁料田多叠叠愁。”通过“田”字的变化，同样表达了深厚的人生哲理。当然，诗中最后说的“田多叠叠愁”，其实也是可以破解的，破解之道同样是走“共同富裕”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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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人云，贫贱是苦事，能善处者自乐；富贵是乐事，不善处者更苦。《杜秋娘诗》中有一句，道尽了人生际遇：“苏武却生返，邓通终死饥。”备受艰辛的苏武，苦尽甘来，晚年过得很舒坦；富可敌国的邓通呢，因私自铸钱东窗事发，被籍没全部家产，最终落得个一文不名，活活饿死。

　　人生有定数，良田万顷，一日不过三餐；广厦万千，夜眠不过八尺。舍此之外，便是过分贪求了。

　　辛弃疾在晚年写了一首《最高楼》词：“吾衰矣，须富贵何时？富贵是危机。暂忘设醴抽身去，未曾得米弃官归。千年田换八百主，一人口插几张匙？便休休，更说甚，是和非。”

　　在序言里，他记下了此词的来龙去脉：“吾拟乞归，犬子以田产未置止我，赋此骂之。”当听到儿子要他置办田产、不要辞官的时候，辛弃疾出奇地愤怒，质问儿子：一张嘴吃饭，需要几个勺子？能吃饱就不错了。还警告说：“那些不义之财带来的富贵，注定是危机四伏。”后来儿子守住清廉，没有辱没门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