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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21版:舌尖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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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作人:“我在北京彷徨了十年,终未曾吃到好点心。”

  1924年,当归国青年、“北漂”浙江人周作人抱怨北京的点心不好吃时,恐怕并未料到,自己信笔写下的闲散文字,在80多年后仍然振振有声。自小在北京长大的高晓松在节目里批驳他,在国难当头的时刻,心头所念却仍是点心不好吃。想来这种批驳也带着点自己的家乡亲故被低看的不服气。做了500年首都的北京,怎么能够连一些细点心都做不出呢?

  周作人对点心的爱,溢于纸上。这种热爱似乎可以追溯到在日本的留学岁月。周氏兄弟共同的文学偶像是夏目漱石。他们租住夏目漱石曾经住过的房子,也吃夏目漱石爱吃的点心。夏目漱石爱吃红豆年糕,也爱吃羊羹,周作人都一一尝过。从日本回国,客居北京,周作人不仅怀念东京上野山下的点心铺,甚至也怀念起南方的酥糖和缠类。虽然在他看来,这些“上品茶食其实倒并不怎么好吃”,然而比起京八件,这些南方的点心花样繁多,做得也精细,所谓“细点”。

  周作人曾经考证过“点心”一词的来历,古代喝茶吃茶点,将精致茶点摆盘,置于器皿中心,故称为“点心”。点心是不求饱的,这种对“无用的享乐”的追求,几乎贯穿了周作人的一生,哪怕在后来物资最匮乏的年月也不曾改变。1960年,写信给香港的翻译家鲍耀明,周作人提的第一个要求就是,“欲请费神买盐煎饼一盒”。当他在信里念及盐煎饼、清酒、樱干之时,人在台湾的梁实秋则在想念萨其马、花糕、藤萝饼、缸炉——都是周作人鄙夷的北京传统点心。和周作人想念本乡三丁目的栗馒头、牛奶果子露一样,这些点心大概恰好是人生中最美好岁月的滋味。

  时奇葩“带货”王李时珍和他孤独的本草星球

  明世宗嘉靖三十七年(1558年),刚过不惑之年的李时珍被宣进京城太医院任院判,曾三次乡试落第的李秀才算是曲线救国,靠医术圆了京城梦。可是仅仅过了—年,他便辞职还乡,回到了湖北蕲州的老家。返乡后的李时珍再度投入到《本草纲目》浩大的编写工作中去。

  即便如此,如今科班出身的中医学生却并不买账,他们现在使用的课本大多是《神农本草经》,开药时参考的也是更加靠谱的基本方,他们认为:只有做保健品的,才会言必称《本草纲目》——虽说我一个门外汉品评哪本著作更加靠谱本身就不大靠谱,《本草纲目》里的确不乏令人拍案惊奇的入药之物。

  可见从那时到现在,李时珍名气虽大,却仍然是孤独的。

  在书中,你还能明显看出李大夫对于某些药材或食材的偏好,因此书中对于药物疗效的记述,常常成为某种特定健康食品的背书,从而对人们日常食物的选择产生了深远影响——可以说,李时珍算是养生饮食界的带货王了!

  李时珍最喜欢的单品,“世间第一补人之物,乃粥也”当然,很有可能你妈妈也长期持有这个观点,“每日起食粥一大碗,空腹虚,谷气便作,所补不细,又极柔腻,与肠胃相得,最为饮食之妙也”。因此书中收录58种药粥,细分补气、补血、健胃、清热、解表等将近17类,足够你一周一换轮着喝上一整年。而且在李大夫看来,这些熬粥的五谷杂粮有各自对应的功用:“五谷为养,麻、麦、稷、黍、豆,以配肝、心、脾、肺、肾”,因为“心欲苦,肺欲辛,肝欲酸,脾欲甘,肾欲咸”。是不是很熟悉的理论?

  李时珍也很喜欢鸡蛋,伤寒、发热、蛔虫、烧伤、头疮、瘢痕乃至产后血多,用不同方法炮制鸡蛋就可以治愈。如果你在“八月晦日夜半,面北吞乌鸡子一枚”,还可以隐形!

  此外,如果你在《本草纲目》中搜索关键词“延年益寿”,可以获得薏米、芜菁(萝卜)、冬瓜、木耳,枣、龙眼、葡萄、莲藕等日常生活中常见的好东西;大麦、黑大豆、樱桃、荔枝“可以润肌肤、益颜色”;又有大麦、白扁豆、地耳、胡桃可以使人头发不白等等。

  当然李时珍看不上猪肉,“凡猪肉能闭血脉,弱筋骨,虚人肌,不可久食,病人金疮者尤甚。猪肉久食,令人少子精,发宿病”——行了,少吃点肉吧!

  苏曼殊,在甜食的路上始终孤独

  苏曼殊一生放浪不羁,半僧半俗,后人给他很多称号:诗僧、画僧、革命僧,但他却开心地自封为“糖僧”,说自己在杭州日食酥糖三十包。当时沪上文人包天笑调侃他:“松糖桔饼又玫瑰,甜蜜香酥笑口开,想是大师心里苦,要从苦处得甘来。”他与柳亚子交好,柳亚子家乡江苏吴江有种麦芽塔饼,苏曼殊尤为喜爱。麦芽塔饼用糯米、豆沙、糖桂花、猪油制成,不易消化,可苏曼殊一次能吃20个。柳亚子回乡后,寄信给苏曼殊让他去吴江游玩,苏曼殊回信先问:“有没有麦芽塔饼吃?”

  苏曼殊不仅嗜甜,还爱吃东西到了暴食暴饮的地步。他曾在日记里写到:“午后试新衣,并赴源顺食生姜炒鸡三大碟,虾仁面叫、碗,苹果五个。明日肚子洞泄否,一任天命耳。”

  “任天命”三字几乎概括了苏式暴食暴饮的人生哲学。鲁迅也曾说苏曼殊是—个“古怪的朋友”,有了钱就喝酒用光。传说苏曼殊在香港时,身无分文,路过商店看见吕宋烟和巧克力糖,馋得不行,夜不能寐。第二天—早,他干脆敲下嘴里的一颗金牙,出门换糖吃。苏曼殊与同盟会一起革命时,孙中山体恤他生活窘迫,托廖仲恺给他送去二百大洋。收到巨款的苏曼殊,当即给所有朋友大发请柬,要在一家高级餐厅请客吃饭。廖仲恺收到请柬后哭笑不得,孙中山倒是淡定,说这就是苏曼殊,我们都去赴宴吧。

  毫无节制地饮食,使苏曼殊得了严重的肠胃病,但他仍不悔改。1913年,他在日本给柳亚子写信说:“瑛(即苏曼殊)前日略清爽,因背医生大吃年糕,故连日病势,又属不佳。”这位大吃年糕的肠胃病人,五年后因肠胃出血被送入上海宝隆医院。苏曼殊并不遵守医嘱,反而屡屡问医生:“吾病何日可愈,何时可食年糕、八宝饭?”1918年,这个写下“芒鞋破钵无人识,踏过樱花第几桥”的诗人再没看到那年的樱花。

  在弥留之际他写下八个字:“一切有情,都无挂碍”。

  之后,他病房的床单底下被翻出了好些张糖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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