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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8版:舌尖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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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食中的“百变星君”

  “两碗大米饭”——据说这是蔡澜对美味菜肴的最高评价。

  一顿豪华到宴客级别的中餐,无论前方吃过多少道精美大菜,最后总归是碳水化合物的代表:米饭;而家常小菜,下不下饭亦是一道菜的评判标准。可见菜好不好吃,米最有话语权。

  如果试图总结大米的百变风格,似乎需要矫情地说一句:真水无香,大味是淡。作为主食的“基本款”,米饭是淡淡的,能中和一切酸甜苦辣咸。品质好的米在生的状态下就自带好闻的气息,而蒸好的一锅米饭更体现刚柔相济,带着“治愈感”,每一粒都完好独立又颗颗粘连,袅袅热气裹着清雅米香,此时饭桌上无论什么菜什么水准都已经不重要了,哪怕没菜,光吃一碗饭都是甘甜的。

  稍加改变呢?大米能变成隽永的粥,征服一切凉菜与小菜。生米入水煮,待膨胀后,成熟的米粒迸发出软糯浓郁的米浆,变稠时关火。趁热就一口酱味小菜,连吞咽都变得和煦温柔起来。

  米线是一个变身,根根看不到米,寸寸却皆是米。要么是等米粒先发酵后磨粉而成的“酸浆米粉”,要么是直接磨粉的“干浆米粉”,无论哪种形式,都能再度分化成好吃的过桥米线、凉拌米线、小锅米线、豆花米线……

  再比如,将米浆萃取到更细腻的肠粉,就好比北方烧烤一个派系一个风格绝不雷同,广东各地的肠粉也是各有千秋,哪怕是街边不起眼的肠粉摊,一碟裹着香菇生菜蛋液外加满满的牛肉颗粒、并且趁热浇上葱油鱼露的肠粉,一口下去都是让人昏厥的鲜美。

  而吃起来有着趣味感的锅巴也是米的变身。在米饭还得省着吃的艰苦时期,锅巴就是大米送给人们最美味的礼物,干吃或者入菜都能拯救肠胃和味蕾。汪曾祺先生在《故乡的食物》中这么写:“我们那里,餐餐吃米饭,顿顿有锅巴。把饭铲出来,锅巴用小米烘焦,起出来,卷成一卷,存着。”

  再再比如物体形态的变化,大米由固态转为液态——米酒,这次你连米的肉身都找不到了,一口喝下去却沁入五脏,米酒的甘醇在隐隐回旋。

  大米的变在于不变,一碗热腾腾的米饭也好,一杯清凉凉的米饭也罢,我们带着多多少少的质疑沉浸在它不同维度、不同形态的美妙之中。但不论如何变,它始终是那个不起眼却至关重要的无冕之王。

  一勺米饭的小宇宙

  在《知堂文集》中,提到日本人喜欢用热茶淘饭,名曰茶渍。这种从日本战国就出现的食物深受日本将士的喜爱,几经流传到今。而茶渍饭就是茶泡饭,它的选材说麻烦不麻烦但也不简易,一般的粗茶不可用,其次茶只有煎茶才能和大米的米香相互融合。米饭也不宜过软,用来做寿司的米饭硬度最佳。选茶时,日本绿茶、玄米茶、抹茶、红茶都是绝配,加上点缀的鲑鱼、三文鱼、梅子、鳕鱼子等,撒上海苔芝麻一切就绪,无需等,可以直接埋头享受。你可以清晰地看见每粒米饭在汤汁下抖擞的精神状态,明朗可爱,就算只有三分饱时,吃下一小碗也不会觉得有负担。

  而炒饭,将热气腾腾的米饭用饭勺搅翻打散,待彻底冷却后放入冰箱诚心诚意等待一个晚上,待米粒吸干水分,颗粒分明。然后高温起油锅等5秒左右倒入冷饭,油切记不必过多,若会抖勺这类绝技务必要使出来。饭炒透了加入葱花,期间鸡蛋单抄嫩入盐,然后下饭,此时,蛋香和饭香彼此照应,奔腾四溢。一口吃下去,“即使已至,仍心之向往。”这可能就是为何以前豪门大户请家厨必考炒饭的原因。明明每一个步骤都很简单,但步步是心思,一位厨子的基本功与态度如何,一碗炒饭便见了真章。炒饭做得好,掌控任何料理想必总是自然而然、扎实生动的。

  而它让剩菜也能有价值体现尊严。除了偶尔独立而生,炒饭更多时候意味着打扫、救场,代表每一餐都不浪费的习惯。食物“一鲜遮百丑”,但凡食材新鲜,九分材料一分功夫都差不到哪儿去,而依靠技术的炒饭往往主动与剩菜结合。新鲜炒的菜肴一旦成了剩菜,从口感上大多由清脆变成了“软韧”,由鲜美转化为咸鲜,让它滤油,与脱水的隔夜米饭一起入锅,干燥大米饱蘸汤汁,倒逼出剩菜的香气——此时,吃“剩下的”完全变成了一件过瘾的事。

  真的没有什么米饭是不能炒的,全凭配料和炒法的变化而变化,如西班牙海鲜炒饭、韩式辣白菜炒饭、印度咖喱炒饭等……很多人对酱油不大待见,却离不开经典的酱油炒饭。翻炒米饭时不放盐,狠狠倒酱油,记得点睛之笔:一勺糖。简单,又异常美味。此外,猪油炒饭这几年深得人心,也许是大家发现用猪油炒的米粒比任何花生油橄榄油都香。挖一勺猪油,倒入剩米饭,打不打蛋随意,出锅时如果有猪油渣便配一些,撒一抹胡椒粉后,香到令人发抖。

  更有艺高人胆大的,就是随心所欲,碰上什么食材便生产什么炒饭,偶有风险但值得一试,万一诞生出什么独门“爆款”呢?

  煮出来的粉和蒸出来的粉

  在爱吃粉的人心里,中国又两大嗦粉圣地,一是广西,二是湖南,这两个省份的人民都觉得自己家乡的米粉最地道,加什么料、粉是扁是圆、拌着还是浇汤,都跟南北吃货为了粽子咸甜而大吵一样,属于“原则”问题!

  米粉爱好者在广西,仿佛就像掉进了仙境:每天清晨到凌晨,都能去不同的粉店大快朵颐。且回家乡后会留下后遗症,虽然都是粉,吃到嘴里就是不一样,这也是许多小吃必须在当地吃才好吃的原因之一,它们离开了原产地,便没有了“灵魂”。

  广西有各种米粉的“分支”,著名的当属南宁老友粉和桂林米粉。平时不吃粉的人也能轻易看出区别,螺蛳粉是圆的,老友粉是扁的。如果赶上专门做粉的店,还能看出它们的制作过程也完全不同,螺蛳粉是把粉烫好、放入配菜再淋汤;而老友粉则是现场在一个小锅里炒配菜,之后再加上汤和粉一起煮熟。而店与店之间的手艺也直接影响着成品,有的店是加牛肉好吃、有的店更擅长牛杂,不同的店还有自己的独门辣椒酱配方。

  至于桂林米粉,就更是一种独特的存在了,这种米粉几乎都是干拌着吃,粉是圆形的,不锈钢小碗里加上切得薄薄的牛肉、酸豆角、花生米和葱花,牛肉是一碗桂林米粉的精华,每个小摊儿的水平如何,关键看牛肉卤得好不好。当然除了牛肉,还能加各种浇头,比如卤叉烧和卤猪肚,有些老店还会有部位特别细分的牛肉和猪肉。一种只在白先勇的书里见到过的,是马肉。他曾在《花桥荣记》里写过:“爷爷是靠卖马肉米粉起家的,两个小钱一碟,一天总要卖百把碟,晚来一点,还吃不到呢。”

  当然,同样是把米做成粉的,是广西隔壁的广东,粉在那里变成了肠粉。在广东,肠粉有个名字叫“拉肠”,另外还有种“猪肠粉”,但平时说的肠粉多指拉肠,大多由抽屉式的铁板做出来。也许看过《舌尖上的中国》第一季的人还记得,制作肠粉时,铁板上涂上油,把磨好滤后的米浆倒上,再加牛肉、叉烧或虾仁等辅料,像是关上抽屉一样把铁板推进蒸箱,因为只有薄薄一层,所以很短的时间内就能蒸熟,出来之后用刮刀一划,浇上豉油,就是一盘美味的肠粉了!

  而对许多“老广”来说,他们总是惦记小时候吃的拉肠都是用窝篮或者布拉出来的,现在的铁板充满了“工业气息”。不过,这就属于时代的前进问题了,毕竟我们都感慨广东的肠粉多汁、香滑、薄如纸,而离开后吃到的就干巴巴,这样的我们是没有资格去评判拉肠正不正宗的,归根结底,每样食物都有在原产地产生和不断进化的过程,想吃地道的,还是得去它最初诞生的地方啊。


江南游报 舌尖之旅 00008 2019-02-14 江南游报2019-02-1400011;江南游报2019-02-1400012 2 2019年02月14日 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