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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省博物馆的三楼有一个名为《非凡的心声》的古琴展,平日里很安静,这里展出的多是唐、宋、明、清及民国的古琴,其中以“彩凤鸣岐”和“求凰”最为有名,也最为珍贵。走在这里仿佛空气是凝固的,每一丝偶然间的波动,似乎都能带起一片弹拨之声。闭上眼,时光褪去,只有当下。
在之前央视的大型综艺栏目《国家宝藏》中,“彩凤鸣岐”妥妥地登上了舞台,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彩凤鸣岐是唐代的琴,落霞式,造型古朴、典雅,背面有冰裂断和小流水断,美丽而别致。龙池上方有“彩凤鸣岐”琴名,下为近代琴学大师杨宗稷的三段鉴藏赞美铭,龙池腹腔内有正楷“大唐开元二年雷威制”题刻。此琴是杨宗稷“半百琴斋”中最珍爱的琴,并著录于《琴学丛书》,“彩凤鸣岐”在民国时期就有很多琴家都争相想买它。
古琴不同于其它器乐,在中国千百年的传承之中,它承载着文人墨客的悲欢离合,记录着山河转移的颠沛流离,浸润着传统文化的精神风骨。丝弦弹拨之间,是天人合一的千古风骚。由此,“彩凤鸣岐”就不仅仅是一把古琴了。
现在,这些历经沧桑的琴静静地躺在玻璃展柜里,深深浅浅的段纹诉说着过往。来来往往的人读着它们的介绍,猜着它们的故事,然后想像拨动它们时会有的声响。
或许其中有一些琴已经不能再弹奏了。但是古琴,除了乐器的属性,它本身就是一种文化。
琴,伏羲斫木为琴,天上五星,地上五行,弦上五音。从此,世人得以听见天地的私语。
在古琴里,你可以看见“我”之大。琴身三尺六寸五,是一年的光阴;琴宽四寸,是四季的隐喻;十三个徽位,是加上闰月的十二个月份。古人弹琴讲究与天地的共鸣,那些动人的琴声,往往出现在半帘幽梦的窗前,一地银霜的月下,芦花飞雪的水畔,烟岚笼罩的山林……在这些琴曲里,你可以听见无边的淡泊,澄澈的情感,跳出时空的怀想。七弦之鸣,幽而亮,宏而远。
在古琴里,你可以看见“我”之小。可以看见灵魂浮游于天地之间,如万千尘埃一般,感受着自然万变,看见生命的转瞬即逝。可以看见琴音悠然如松涛阵阵,回应空谷;澄然似秋水漾漾,轻扣浅滩;皎然如满月粼粼,垂照汉瓦;铿然似铁蹄嗒嗒,飞掠过秦砖……而“我”只在指端,如拂过的落英。
经常会去浙博,然后静静地走在这些琴中。喜欢上面覆盖着的岁月的尘埃,喜欢弦与木之间化不开的深情,喜欢那轻挑复抹之间的自在,喜欢那源于内心的浅吟低唱。“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声。”在那个安静的展厅里,天地之间在轻轻私语。
2008年,古琴亮相在奥运会的开幕式上,让这个古老的器乐发出了时代之音。在杭州G20的开幕式上,更是让更多的人认识了古琴。古琴复兴似乎更加如火如荼。
这是一把火,焚烧着中国传统文化的灵魂。“浙派传人”,“古琴代表”,一时间铺天盖地,一拨拨的戏子,踩着欲望的舞步,妄图在复兴的大潮中留下自己的身影,捕获满钵的名利。他们如盗墓者一般,蛮横地掠夺毁坏了传承的文化。中国古琴,不仅仅是一种乐器,更是一种修身正行的载体,也是一种传统文化的化身。中国古琴,需要技巧,需要悟性,但是,它对琴人的学养有着更高的要求,它对琴人的品德有着更深的希望。古人说:“形而上者谓道,形而下者谓器。”中国的传统文化,历来强调“道”与“器”的统一,中国古琴,正是体现这一东方理念的符号。想起老庄所说:物物者非物。
走在浙博的古琴馆,不同外面古琴复兴的锣鼓喧天,这里安静得可以听见每一把琴的呼吸,于是三千丈的滔滔明月,三千丈的朗朗清霜,在这里铮淙泻下。琴操如水,流淌过荒烟落日,流淌过古道西风,流淌过历史荒芜的河床。
点亮心中的烛火,聆听天地的私语,琴曲为心而响。中正平和的基调,流淌的是“宁静致远”,所以,它并不企羡大红大紫的时尚,企羡稠人广众的海啸山呼。它早就参透了“大音希声”的真理,融入了中国文化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