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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渊师归径山》
我昔尝为径山客,至今诗笔余山色。
师住此山三十年,妙语应须得山骨。
溪城六月水云蒸,飞蚊猛捷如花鹰。
羡师方丈冰雪冷,兰膏不动长明灯。
山中故人知我至,争来问讯今何似。
为言百事不如人,两眼犹能书细字。
文人与名山缔缘,并述之以诗词,由来已久,这些诗词像是大山中开出的美丽的花朵,最终又碾落成泥滋润着大山。名山之名也无不在这诗词中更盛。
文人与名山,在诗词上的清晰脉络可上溯至东晋谢灵运。一方面,文人欣赏山水、感悟人生,将名山作为生命的经行之处,甚至作为生命的安顿之处,以文字来抒发自己的感受;另一方面,名山确实给予他们一方清幽静美的空间,丰富他们的生命。而他们的文字,也化入了山水之中,赋空间以时间的维度,将人文汇入自然。
北宋文学家苏轼与径山之间,也缔结了如此因缘。
纵观苏轼一生,颠沛流离,留下了众多与名山相关的诗词,径山只是其中的驿站。但是,在他与径山相关的诗词中,我们却可以读到他对生命认知的转变。这种转变是生活的反省,是生命的成长。
苏轼两次游历径山,是在熙宁五年、六年,彼时苏轼初次至杭州任通判,虽因与新法龃龉而导致仕途低落,但毕竟是在他壮年之时,一切都充满着希望;他后来没有再至径山,但始终关注径山,与径山僧侣有来往。
最让人感怀的是,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留下的是和径山第七代十方住持维琳的答诗,表达的是他最后的感悟。
熙宁五年七月,苏轼宿临安净土寺,至功臣寺游径山。与澄慧大师游。自径山回,得吕仲甫诗,次其韵招游湖上,宿望湖楼,夜泛西湖。皆有诗。
这些诗词,多是游历之作。例如在《游径山》一诗中,苏轼初次邂逅径山,就以俯视的、广角的大手笔勾勒出对径山的整体把握,整首诗非常有气势。开篇则是“众峰来自天目山,势若骏马奔平川。中途勒破千里足,金鞭玉锻相回旋。人言山住水亦住,下有万古蛟龙渊”,对径山做了一个全景式的把握。这也是径山诗中最有气势的一首。
整首诗不仅描绘了径山的全景,还点睛式地提及了径山的重要景致——龙潭、喝石、龙王井,包括径山寺的佛殿。在对景色的勾勒之中,又巧妙地嵌人了径山禅宗的历史。“道人天眼识王气,结茅宴坐荒山巅”,说的是径山第一任开山祖师法钦之事。法钦丹徒随鹤林寺玄素学牛头禅,天宝元年,走至临安东北,问樵者,知为径山,于是于大雪中宴坐山上,后于其地结庵。“精诚贯山石为裂,天女下试颜如莲。寒窗暖足来扑朔,夜钵咒水降蜿蜓”,说的是法钦遇见自言能解长安佛法之难的巾子山人,但需法钦剃度。法钦问其有何能,言会观音咒,力大无比。法钦问他是否能喝巨岩而下,山人答:“能。”遂念动咒语,然后大喝:“下!”巨岩果然应声而下,入地三尺。后又喝之令上,巨石裂而为三,形若“川”字,法钦遂收巾子山人为徒,赐名崇慧。后崇慧果解长安佛法之难。据说观音亦尝化女子,试探法钦;而月宫中的兔子,曾为法钦暖足。“雪眉老人朝叩门,愿为弟子长参禅”,亦为法钦之事。法钦曾于峰北之石屏下见一白衣老人前来,此即为龙湫之龙,告诉法钦:“您来到此山,我们就将归天目,舍弃我们居住的地方,作为您卓锡之所。如果我们去了,龙湫就会干涸,所以要留下一穴,以通天目,也便于我随时往来。”湫水干涸之后,就形成了龙王井。
这首《游径山》展示径山的全貌。如果说诗歌的前面部分是景与史的展示,最后四联则回归自己的人生。“有生共处覆载内,扰扰膏火同烹煎。近来愈觉世路隘,每到宽处差安便。嗟余老矣百事废,却寻旧学心茫然。问龙乞水归洗眼,欲看细字销残年。”天地扰扰,世路艰难,年华渐老,却无所成就。山水与情感便有了对话,天地之物便有了共鸣。
之后的诗词也是如此,在出世和入世之间,他以个体解读天地。心变,天地亦变。加之,径山多有寺庙,这种人与天地间的共鸣,便逐步融合了文学与宗教。北宋时期流行“文字禅”,苏轼的诗词也正契合了这风气,拓展了山文化意向的内涵,山水与禅诗,相互融汇,无缝对接。
在苏轼后来的诗词中也依稀可见径山的影子,甚至于临终之前留下的是和径山第七代十方住持维琳的答诗,表达了他最后的感悟。
《答径山琳长老》
与君皆丙子,各已三万日。
一日一千偈,电往那容诘。
大患缘有身,无身则无疾。
平生笑罗什,神咒真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