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柏峰

　　绿，这醉人的绿

　　中国知名作家走进文成大型采风活动作品选登

　　走出温州机场，乘上前来接站的汽车，很快就沿着碧玉一样的湖泊，后来听说是水库，超大规模的水库，也是我平生第一次见到的如此清澈如此镶嵌在绿树深处的群山之中的水库边儿的丝带般的公路前往文成。文成是明代著名政治家和文学家刘基的故乡，也是温州地区自然风光最为优美的地方——说真话，这两个方面，都令我心仪不已。

　　果然，到了文成，哎呦，真是掉进了“绿”的“深坑”里了……

　　一路的山绿，水绿，天绿，地绿，到处倒是绿，绿得深沉，绿得自然，绿得连天上刮过的风儿都是绿，哦，对了，这里的土地也是绿，绿得好像绿过了三百年，不，绿过了上千年，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都是绿啊绿——你看，树，是密密的林，这林绿；草是遍及天涯的草，这草绿；庄稼，具体说，水稻啊，层层梯田里的水稻啊，也是一片片绿，庄稼绿；车子穿行在林间的公路，绿树遮蔽了天空，这天绿啊；就是裸露的岩石上也长满了浓绿浓绿的苔藓，这山绿啊——夜晚，住宿在深山里，吹来含着绿意的凉风，对了，这含着绿意的凉风里夹着丝丝细雨，这丝丝细雨也带着绿，整个儿沐浴在绿风绿雨里，身心俱爽，爽到了

　　溯水而上观赏百丈漈这大自然的杰作的时候，也如同朱自清先生惊叹于“梅雨潭”的“绿”一样，一时间觉得这一切一切的绿，都化作了“绿的魂”——“翠”，集中于百丈漈了。百丈漈，真是山水奇观，且不说清澈的水流沿着苍翠的山涧如诗如画一般蜿蜒不绝而去，就是那时而静如处子，时而飞流直下，时而水雾似岚，时而幽潭莫测的万端景象，就足以夺人心魂——说是“瀑布”，就是“瀑布”，从万丈悬崖飞流而下，借用李白写庐山“瀑布”诗句“疑是银河落九天”，也确确实实把“一漈”形容得“恰当”，“二漈”呢，那幽潭上漂浮的水气，在阳光下竟然闪烁着虹的彩光，简直美极了，至于“三漈”，宽阔的水面，犹如白练当空飘扬，而这苍然的石涧却硬硬地夹在两岸的“翠”的山崖之间，白水与翠的山，构成了天地大图画，水润山崖，山崖映水，则成为流动不居的山水长卷——其实，水是绿的基本的条件，绿是水的颜色的外现，没有水就没有绿，没有绿也就没有水，水与绿，绿与水，相依相成——文成的绿，源于其水资源丰富，而水资源丰富就绿成了这一片美丽的“翠”。

　　文成的郁郁葱葱的绿，活了这里的山水，也成就了一位明代开国功勋刘基这个人物。过去，曾经在语文课本里学习过刘基的《卖柑者言》这篇精辟的散文，从此知道了刘基，不但是风华绝代的政治家和军事家，而且还是杰出的文学家和思想家——说他是风华绝代的政治家和军事家，篆刻在文成县境内的一座迎着大道的山的平阔处的两句话，就足以说明问题，“三分天下诸葛亮，一统江山刘伯温”，这短短的14个字就概括了他一生的丰功伟绩。说他是杰出的文学家，他的散文集《郁离子》，至今仍然在我国文学史上占据着重要的地位——我的书房里，藏有浙江古籍出版社2016年出版的《刘伯温集》上下两卷，精装本。这部书，是我经常阅读的一部书。其实，比较喜欢刘基写的“序”和“记”这两部分的文章。他的“序”，常常有非常精湛的话，比如《送柯上人远游诗序》，寥寥几笔，把柯上人的“远游”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并肯定了其行走的意义与行为。刘基的散文，写景状物的抒情散文，当以文集中收录的“记”为上乘作品，这里就不多说了——然而，我有这样的疑问：在刘基的文学潜意识里，能把文字如此写得灵动飞扬且深情委婉饱含哲理，是否由于家乡的山水之幽静之美妙而不觉投影其中呢？应该有一定的因素。

　　站立在刘基故居大门口高高的青石台级上，对面就是绿得发蓝色的山脉，当地人说，这山的形状是笔架的模样，因而文气云蒸霞蔚，诞生了几百年前叱咤风云的英雄与明初名震文坛的巨子——也许这样的理由成立吧。不过，我始终认为，优良的传统耕读家风和认真吃苦的浙东人的性格以及得之山水的灵秀之气，这才是刘基走向古代历史舞台的根本因素，加之风云际会的元末明初的社会革命，使这位身怀儒家治国平天下的远大理想的英俊拔地而起，终于干成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在刘基的祠堂里，悬挂着我的乡党，现代著名书法大家于右任先生书写的一幅匾额，上书：“先知先觉”4个笔力遒劲的大字，很有味道。我的理解是，刘基之所以能有“先知先觉”的大才能，完全取决于刘基对我国历史发展和现实社会有着异乎常人的认识，他能在社会更替的变革时代，自觉担负起时代赋予的历史使命，顺天下潮流而有为，敢于担当天下兴亡，这是其时清醒的知识分子正确的人生选择，这也许是刘基最为珍贵的精神遗产吧。

　　从文成回来后，我的思绪一直在萦怀着那里山水大自然所呈现出来的遍及天涯的绿以及至今仍然流传于乡间的建造明代功勋刘基的遗迹与故事，我想，文成山水凝聚了天下的绿，而这闪耀着生命之光的绿，孕育了刘基这样的伟大人物，孕育了文成世世代代优秀的儿女，他们的血管里流淌着对大自然的无限敬畏，才有了既可以经天纬地又可以持续保持山水绿的美丽容颜的灵魂和不屈不挠的奋斗精神，这是一种绿的意志，而这种绿的意志确实当代最为美好最有价值的东西——不是么？是的，如仙境一般溅玉喷珠从天而下的百丈漈和天然生成的幽潭深水所呈现的绿，还有两岸的青山几乎成为“翠”色了——绿山绿水绿世界，绿得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