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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4版:文化旅游

  南宋田园诗人范成大留下过一份很短的《两司帖》,内容如下:

  欲二十二日午间具饭,款契阔,敢幸不外,他迟面尽。

  —— 右谨具呈。二月日。中大夫提举洞霄宫范成大札子

  白话文理解就是:

  朋友您好,我想在二十二日那天中午请您吃饭,咱们边吃边聊,谈谈各自的近况(款契阔),希望您一定要来,千万别跟我见外(敢幸不外)。我就写这么多,其他的话等咱们见面再聊(他迟面尽)。

  收到请帖的也要回帖子说明是否接受邀请。这种下请帖的方式,在南宋是比较流行。一场宴请也就从一张请帖开始了。

  两浙地区无论是官府还是民间的私人宴会,准备工作一般是交给四司六局来办理。无论是桌椅、陈设、酒果,还是上书请客、迎来送往,都有专人负责,不用主人费心。

  那什么是四司六局呢?

  《梦粱录·四司六局筵会假赁》详细介绍了其名称与职责:

  如帐设司,专掌仰尘、录厌、桌帏、搭席、帘幕、缴额、罘窗、屏风、书画、簇子、画帐等。如茶酒司,官府所用,名宾客司,专掌客过、茶汤、斟酒、上食、喝揖而已。民庶家,俱用茶酒司专掌筵席,合用金银器具,及暖荡请坐、谘席开话、斟酒上食、喝揖喝坐席、迎送亲姻、吉筵庆寿、邀宾筵会、丧葬斋筵、修设僧道斋供、传语取覆、上书请客、送聘礼、合成姻礼仪、先次迎请等事。厨司,掌筵席生熟,看食妆饤合食、前后筵几盏食品、坐歇坐泛劝品件、放料批切、调和精细美味羹汤、精巧簇花龙凤劝盘等事。台盘司,掌把盘、打送、斋擎、劝盘、出食、碗碟等。果子局掌装簇饤盘看果、时新水果、南北京果、海腊肥脯脔切像生花果、劝酒品件。蜜煎局掌簇饤看盘、果套山子、蜜煎、像生窠儿。菜蔬局,掌宴上簇饤看盘、菜蔬供宴、泛供异品菜蔬、时新品味、糟藏像生件段等。油烛局,掌灯火照耀、上烛修烛、点照压灯、办席力台、手把豆台、竹笼、灯台、装火簇炭。香药局,掌管龙涎沈脑清和清福异香、香垒、看炉、香球、装香、簇烬、细灰、效事、听候换香、酒后索唤异品醒酒汤药饼儿。排办局,掌椅桌、交椅、桌凳、书桌及洒扫打渲、拭抹、供过之职。

  另外在《武林旧事》、《都城纪胜》中也都介绍了四司六局的情况,与上述内容基本一致。南宋宴请的四司六局可以说是现代酒店服务业的细化版了。

  各部门分工明晰具体,每个人各司其职,有条不紊。记得《马可波罗游记》里曾有介绍:“有时开办婚丧喜庆的筵席,同一时间内多达一百来起。可是整个的布置和安排,井然有序有条不紊。各家都能安排到一定的房间或亭子,不会彼此相混互相干扰。”

  可见当时服务业已经非常成熟,能够承办大规模的宴会,而且办事效率极高。

  宴会举办的地点主要选择在家里、风景名胜区、酒店、寺院等处。

  着装是宴会的重要内容。陆游对待客礼俗有过描述:“前辈平居往来皆具袍带,惟出游聚饮,始茶罢换帽子皂衫,已为便服矣。衫袍下冬月多衣锦袄,夏则浅色衬衫,无今所谓背子者。”可见初见客人时应穿正式的礼服,来了客人应该先点茶,喝过茶以后就可以换便装了。

  当然,宴请当时的礼节就更多了。

  宴会中应该按照贵贱、长幼、亲疏的原则安排座次。《仪礼》记载,主宾位于西北,介宾位于西南。这是因为古人认为,天地之尊严气,始于西南而盛于西北。这种安排是表示对客人的尊重,主人坐于东南面作陪。《梦粱录·宰执亲王南班百官入内上寿赐宴》载:“门东班引平章宰执亲王以下起居,上殿赐坐......赐平章、宰执、侍从、亲王、南班、武臣、观察使以上,坐于殿上......御酒进毕,扶双袖于阑干而止,主上以宝卮先从东后西,宣示宰执、亲王以下......齐传宣饮,尽酒者三。”说明南宋时期的宴会座次也是以南向最尊,尊左崇东,敬酒时是从东向西的顺序,也表明坐在东面的客人地位更高一些。

  另外,宴会上身份不对等的人也不能对坐,《四朝闻见录》记载:“韩侂胄...新进者为四夫人,至通宫籍。慈明召入,貌赐坐以示优宠。四夫人即与慈明偶坐,慈明心衔之。迨韩诛,诸婢皆遣还父母,慈明特旨令京尹杖四夫人而遣之。”可见,地位比较低的人,与地位比较高的人对面坐是非常失礼的行为,是对长者的不敬,会令人不快。另外,平时关系不好,彼此有矛盾的人也不能同席。由于封建社会讲究男女授受不亲,男女有别,所以宴会上不能男女同席。

  如此坐好,便开宴吧。

  《都城纪胜》介绍了酒店上菜的顺序,有先轻后重和先重后轻两种,“凡点索食次,大要及时。如欲速饱,则前重后轻;如欲迟饱,则前轻后重。”作者作注曰:“重者如头羹、石髓饭、大骨饭、泡饭、淅米饭;轻者如煎事件、托胎、奶房、奶尖、肚眩、腰子之类。”先重后轻是指在客人已经极度饥饿的情况下,先上羹和饭,迅速点饥。在正式的宴会上一般则采取另外的上菜顺序,《武林旧事·高宗幸张府节次略》记载的食品次序如下:首先是水果,干果,香药,蜜饯,砌香酸咸,腊脯,垂手八盘子。再坐以后有新鲜水果,蜜饯,砌香酸咸,腊脯,下酒菜(畜禽水产),插食(烧烤),劝酒果子,厨劝酒菜(海鲜类),对食(水产野味),瓠羹。从上述菜谱中可以看出,通常是先上干鲜果品,然后上下酒菜,羹汤,最后再上蜜煎,时果。总的来看,是先咸后淡,先醇后鲜,先菜后酒,荤素交替,饭菜并举。

  南宋时期流行由四司六局主办宴会,其中茶酒司专门掌管酒席间的礼仪,诸如开席、迎送、喝揖之类。另外,吃饭时应该谨言慎行,不要“妄谈事及呼人姓名,恐对人子弟道其父兄名及所短者,或席上有其亲知,必贻祸。”《夷坚志·郑二杀子》记载酒席上人们取笑郑二老婆与和尚私通,导致郑二杀子,并嫁祸于主人。此则记载足以说明酒宴上不要提及或者影射别人的私事,否则会给自己带来灾祸。

  宴会结束后,翌日应该致书答谢主人的款待,才算是礼数周全。《宋稗类钞》中说:“苏仲虎尚书方宴客,王(韩世忠)迳造之,宾主欢甚,尽醉而归。明日王饷以羊羔,且手书二词遗之。”

  至此,一场宴请才算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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