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一直以来,良渚申遗把最主要的目标和定位都放在“保护”二字上,申遗是手段,保护才是目的。申遗的过程,也是一次对文化遗产价值内涵挖掘阐释的过程。
如今,申遗成功,对遗产保护工作来说仅仅是一个开始,更多的挑战,在前面。
在遗产保护工作上,有很多的前车之鉴。
1992年,取得世界自然遗产资格的张家界武陵源风景区,因无节制的商业开发,遭到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黄牌警告,不得不花费数亿元资金进行恢复。
2002年,武当山古建筑群规模最大、保存最完整的道观——复真观,被改建成三星级宾馆——“太子养生堂”,标准间一天280元,还可以承办宴席,“餐饮、住宿、娱乐、养生一条龙”。
2003年,周口店北京人遗址被发现多处安全隐患,因为长期在露天状态下日晒雨淋,加上附近山体开山、采石、采矿的破坏,遗址面临裂隙、滑坡乃至塌陷的危险。
还有一些珍贵的古城街区,申遗成功之后就被开发成了风情街。
同济大学建筑城规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阮仪三教授,一生热爱古建筑,上个世纪80年代以来,努力促成平遥、周庄、丽江等众多古城古镇的保护,因而享有“古城卫士”、“古城保护神”等美誉。而他曾说:“我保护了平遥、丽江、周庄,但之后这些地方就成为了兴旺的旅游景点,这可喜也很可悲。”
许多游客的不文明行为,也给世界遗产带来了不可估量的破坏。记得去年,曾有游客在短视频平台直播踩踏七彩丹霞岩体,并嚣张宣称:“不是有新闻说踩一脚,要用六十年恢复吗?我们几个不知道,踩了好多脚,我还弄了沙子。”简直愚不可及。
申遗成功仅仅是开始,申遗成功之后的保护则任重道远。
相比有实物的物质文化遗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更为复杂。中国目前有40项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总数同样居世界第一,包括京剧、昆曲、古琴艺术、珠算、皮影戏、中医针灸、中国活字印刷术等。
而非遗传承难就难在,这些技艺只能依靠“师徒相传”“口传心授”,因此保护的核心就是“传承人”,如果失去传承人,这些文化遗产就只能躺在博物馆,永远沉默。
而这些年在市场的推动下,一些非遗成了“香饽饽”,如前些年的物质文化遗产一般,很多人开始在这些非遗项目中“掘金”。而这导致的现象便是,多数年轻人不愿意做非遗学徒,因为工作强度不下于工厂,而收入却并不高。另一方面却是一些对于非遗项目一知半解的投机者,鼓吹文化项目,任意曲解非遗文化内容,以谋取利益。这对于真正潜心于非遗文化传承的艺术家们并不公平。
无论是物质文化遗产还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如何真正有效正确的保护是个大问题。
从以往的遗产保护工作中,我们可以看到,对于遗产保护工作者来说,要有大局观,科学规划,做好遗产保护顶层设计。不能只沿着“市场”的方向前进,以GDP 为主导的思维,要强化遗产保护意识,真正承担起保护职责。
在管理上,结合遗产地保护现状,健全相关地方行政规章和技术规定,做到一地一策,一街一规;建立历史文化遗产定期体检评估制度,因地制宜制定历史文化遗产量化评价指标等通过不断加大保护力度,夯实历史文化遗产保护力度,延续历史文脉,保护中华文化基因。
同时,时代在进步,科技也在进步,遗产保护也可以利用好技术层面上的方法和手段。
当然,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不仅仅是遗产保护工作者的事情,它更需要公众的共同维护。
从认识到实践,“了解”是保护的前提。
值得欣喜的是,随着旅游发展由观光游向度假游、体验游和文旅深度融合等方向转变,人们对旅游的认识不再停留在“看山看水看风景”层次,开始走向“观文品史享生活”的新阶段,文化和自然遗产被赋予了新的时代内涵,焕发出更为强大的生命力。中国旅游研究院的一项研究表明,从近年来对节假日旅游市场的监测结果看,90%以上的游客会参与各类文化活动,40%的游客会进入文博场所,文化和自然遗产作为推进文旅融合重要实现载体的价值正在彰显。
说到底,世界遗产保护不能够只靠从上而下的政策性动员,既要政府合理规划,也要有学术机构的专业意见和市场资本的良性参与,还要让当地居民和社会公众达成共识,非常考验政府部门的管理智慧。
也正如《世界遗产公约操作指南》指出,世界遗产地的利用必须确保生态或文化的可持续性,确保利用不会对遗产地的杰出价值、完整性或真实性产生有害影响。这些文化遗产具有与一般经济性资源不同的特殊性,不是商品和旅游广告,而是启迪民智的钥匙。换言之,信守世界遗产承诺,不搞过度开发,是世界遗产保护的基本原则,也理应成为遗产所在地的共识。
55 项世界遗产,是国际社会对我国文物古迹及自然景观的认可,也是我国向世界做出的文化承诺。把世界遗产保护放在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坐标上,不断提高文化遗产保护水平,才能更好发挥文化遗产在见证和提升人类文明中的积极作用。
和我国其他的世界文化遗产相比,良渚古城遗址是“土遗址”,不如长城雄伟,不如故宫富丽,不如莫高窟美轮美奂,也不如大运河或丝绸之路,纵贯南北或横亘东西。
但是,它面向大地,细数它的一系列考古重大成果,我们就会发现,玉器、大墓、 祭坛、宫殿、城市、水利工程……良渚古城遗址为实证中华 5000 多年文明提供了无可辩驳的实物依据和确凿的学术支撑,填补了《世界遗产名录》东亚地区新石器时代考古遗址的空缺,是世人认识真实、全面的古代中国和现代中国一个独特的历史文化窗口。
换言之,它“申遗”成功,标志着中华 5000 多年文明史在国际上得到了广泛认可。
文化如川,源远流长。国人喜欢佩戴玉器,而良渚先民就尚玉尊玉;孔子云“智者乐水”, 而良渚古城就是一座“水城”。“落其实者思其树,饮其流者怀其源”,良渚古城遗址启发人们,在发掘遗迹的同时,更要追根溯源,探寻它的文化内涵。
良渚博物院前院长蒋卫东曾站在良渚古城遗址前,感慨人类的历史并不长:“五千年,按25岁一代人来说,我们前面也就站了两百个人。”
但我们今天站着的地方,我们今天还可以参观的世界遗产,别说5000年后,100年后的人们,是否还能看到同样的风景和文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