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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和旅行像是两个有交叉的网,各自生长然后碰到一起;因为学建筑的原因,最初旅行的目的一定包括看建筑。虹光第一次离开父母独自旅行是在大二的时候去西安。有意思的是,那时候她并看不懂古建筑。对大小雁塔、碑林、骊山、法门寺这些历史建筑的“门道”,恐怕也没有比一般游客更独特的体验。
除了个别遗世独立的建筑之外,大多数精彩作品都不是孤立于城市、村庄这种人居环境存在的,好的建筑是成聚落的,扎堆的。经过几年的磨合与学习,虹光如今会刻意去一些人文构建较少的地方,去体验建筑以外的景色和乐趣。从最开始的探索、学习、体验,渐渐变得有些猎奇,会越来越看得懂建筑,也越来越能得到建筑的回应。对她来说印象最深刻的是那次在欧洲、日本游历的近三个月时间。虽然那时已经有一定的知识基础,但虹光依然对建筑有很多困惑,而好的建筑是可以解答问题的,每天的旅行后来都变成了在听罗马、佛罗伦萨、巴塞罗那历史上伟大的建筑师们解答问题。“至今记得在西班牙圣地亚哥看完西扎的房子后,躲在走廊里抱头痛哭,实际接触到的空间会对课本上的知识有非常颠覆性的冲击,我当时懊恼但十分感动,差不多从那时起,我就几乎不阅读任何建筑评论了。”虹光说。
在第一次抵达巴塞罗那时,虹光第一天就遭到“建筑冲击”,即使此前学过西方建筑史,在西班牙刺眼的阳光下也脆弱得瑟瑟发抖。当走到达利美术馆,作为曾经看不懂的怪才,被灌饱了文艺复兴、古典建筑之后,虹光忽然明白达利光怪陆离的想象,借着达利对于古典主义颇为自我的回应方式,找到了重新面对古代文明遗产的勇气,厚重的过去如今也可以解读、消化,甚至与之对话。从那时起,每当遇到自己无法理解的建筑,虹光都会想起达利和他笔下瘦削的骑士。
一个地方的地标建筑,就是这里文明和历史的浓缩,是当地文化和生活方式的有形代言——谁能提到巴黎不想起埃菲尔铁塔,提到莫斯科不想起“洋葱头”,提到埃及不想起“金字塔”呢……它们都是特定建筑师在特定的时代凝聚大量资本与社会关注而构建的人类文明标志,可以说是建筑最为显性的存在了。除此之外,旅行时路边以城市为背景的地铁站、小花园、路标,或者对自己下榻酒店的空间,细致推敲后或许会发现一座城市更为普遍的空间特征,这就是“建筑的真相”。
可能是这个原因吧,加之健谈的性格,虹光聚集了一帮喜欢和她一起旅行、或者邀请她分享路书的朋友。他们中有摄影师、老师、工程师等等做各种各样工作的人,也包括家人。大家都开玩笑管她叫“虹光百科”,因为她可以从建筑中解读出一些有意思的信息,或者解释古代建筑一些复杂的名词、原理。“我其实不好意思对着建筑高谈阔论、占据大家太多时间,只有在朋友问我的时候,我才会回答。”但是带着家人旅行就不同了,虹光会自动化身人工“语音导览”,经常滔滔不绝一通后,旁边的人好奇地打量着她问:“你们从哪里雇的导游?”
学建筑的人,一般都有一定绘画基础。那些一边查资料一边旅行,还能随时把心得记录下来,形成建筑手记乃至系统的建筑评论,都是让有拖延症的虹光羡慕的玩法。爱探访建筑的人还有一个别人不知道的特征,那就是都有厚着脸皮闯空门的经验——逢塔必登,逢门必推,逢地下室必探。在不破坏建筑本身,为了更全面了解它们,大家尽可能地“无孔不入”,尤其爱闯“禁区”。作为恐高症重度患者的虹光,也会二话不说地爬梯登塔,经常在最高一层吓得站不起来,牢牢趴在地板上往外探头,再颤颤巍巍心如打鼓地往下走。因为玩得非常细致,所以,探访建筑的时长经常是别人的好几倍,除非遇到同样有好奇心或者特别有耐心的玩伴,否则很难玩得尽兴。
而这群人又是含蓄内敛的。因为建筑的体验本身有一定门槛,不仅专业人士和非专业人士之间如此,专业人士之间也会因为教育背景、生活经验和专业阅历的区别,对同一座建筑的理解大相径庭。没有人愿意听旅伴对着一个房子给自己滔滔不绝讲30分钟。虹光朋友圈里的朋友,也包括她自己,旅行时都会非常克制,不把专业内的高谈阔论带到轻松快乐的旅行场景中。在她看来,建筑体验是很私密性的,自己在建筑中获得的认知,可能非常深刻地揭示了自己是谁、自己在困惑什么这样关于自我的隐私,这种感受解读出来会给对方带来负担。建筑虽然是公共的,但其中乐趣真是不足为外人道。
在网络如此发达的今日,旅行目的地会越来越容易被找到,开放时间和交通信息也越来越准确。每个人在旅行中都绕不开对建筑的抵达。借助空间,人可以更了解自己和自己想要的生活。城市是生活的背景,而建筑使得城市更加丰富,即使不关注建筑的人们,同样在被它照顾着,这就是建筑最可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