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的气质

　　◎ 白新华

　　八百年，“践夕奄昏曙”，又一个宋朝，如晋分了西东，宋碎为南北。

　　又一首春草池塘诗出现了，“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诗作者为“永嘉四灵”之一的赵师秀，他是南宋永嘉学派叶适的门人。

　　曾有人言，后人不必高赞叶水心为永嘉学派的集大成者，靖康耻后，是北人大儒式微才有他的大成。余以为，不尽然也，南宋杭州的暖风吹向南方，中国文化中心已随统治者的南迁而南徙，高岗上升起的旗帜，一定有相当的高度。而北方，异族崛起的时日并不长，即便有顶尖的文人可与南方文人相媲美，平民百姓的总体素质却不在一个等量级上。永嘉学派与朱熹理学、陆九渊心学成鼎足立，经世致用是其髓，融汇贯通是其质，后台，便是永嘉耕读文化。

　　读，是楠溪人发自内心的真实需求，若得高中入仕荣升，也并不清高只撷取岭上白云，而是“以利和义”谋“治天下”。盛名仕达则进，默识闻寡则退，永嘉山峦叠嶂，瀑水丰盈，气候温湿，适宜耕种，自有青山为椅，溪水洗面，农食裹腹，是故，楠溪江水濡染过的人，面目清俊，神态怡和。

　　永嘉四灵提起苍坡村的“文房四宝”，画了一幅芙蓉村的“七星八斗”图，隔着屿北村的城墙，他们和归隐的尚书聊村里护城河的水是否跟林坑的水一样清冽，谈永嘉书院的名字耦合多少文气蕴意，百丈瀑的瀑水还能激起潭底幽波否。前溪村舴艋舟上的白鹭便振翅飞过丛林，栖息在岭上人家的白云深处，与之呼应，岩头村的竹筏也如精灵一般穿过石桅岩的溪流，与山石紧紧拥抱在一起。他们寄情山水，谈笑田间，吐出一句又一句轻浅的禅诗，他们神情淡然而宁谧，仿佛天边的云岚流动一样自然，又如垄上的稻穗低头一般谦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