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亨酒店
这里,连时间也盐渍过,就如狭长的罗卜干。一分分的,是煮毛豆;一秒秒的,是炒青豆。
走进这家店要穿过一个朝代,但这,十分必要。
所有的钟表都往回走,不要看门外太阳。太阳,肯定是在往东面落下。
三两碟茴香豆,七八只喜蛋,一会儿,神经就被渍咸。生活原来是这样的有滋有味,日子原来是历史。认清这一点,十分必要。
占领这里的条凳,就是占领历史。你可以,沿着一张木桌的裂缝,任意划你的乌篷船:某军阀与某军阀如何轧如何闹如何杀,苦的清末,咸的民初,奇异的师爷、义犬、八姨太。
该说的说十遍,不该说的说三遍。历史是一只孵不出的喜蛋,既有滋味,也有毛发。
你稳坐江山,不晓得太阳已砸破哪家梁檐,只晓得时间已搓成子弹,压进了王金发的弹匣。
酒保同志又走过来了,笑嘻嘻,把细嘴壶拎成一曲绍兴高调。岁月,再度斟满。
条凳很宽,宽如龙椅。所有的朝代都已臣伏于地,由你发落一切。现在你明白了,这里的每张条凳,都是中国的钥匙,没有齿缝,却能开启一切!
坐久了,你就是人类的师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