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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节,随花而至的浪漫

  曾经有这样一个节日,吃花糕、喝花酒、看花展、拜花神,用“花”将其浪漫展示到极致;踏青、扑蝶、斗草、观灯,承载了人们从早到晚的的快乐;十二“花神”轮流登场,为其增添了层次鲜明的内涵……

  花朝节,随花而至的浪漫

  ◎ 记者 刘 青

  中国古代节日众多,每个节日都有其独特价值,但若从其中拎出一个最浪漫的节日,恐怕唯属花朝节。在这个节日里,吃花糕、喝花酒(请停留在字面含义)、看花展、拜花神,与花共舞,正可谓“乱花渐欲迷人眼”。

  花朝节起源于何时已经没人说得清,至少,查起来很麻烦。

  据说这节日在春秋战国之交就有了。农书《陶朱公书》中有言:“二月十二日为百花生日,无雨百花熟。”陶朱公即范蠡,乃春秋末期人物,那花朝节至少有两千多年历史了。然而,《陶朱公书》全称为《陶朱公致富奇书》,出版于明末的指导农业生产的书籍,显然是后人附会。

  接着找,又会发现一则史料:晋人周处在《风土记》中有这样的记载:“浙间风俗,言春序正中,百花竞放,乃游赏之时。”这样看,花朝节在晋代应该是浙江的地方性节日。然而,《风土记》这书今天大部分已经散失,我们能看到的这段关于“花朝节”的记载,是来自于南宋陈元靓《事林广记》的转引,真实性也便大打折扣。

  我想过,小时候背诵白居易的《琵琶行》中有“春江花朝秋月夜”,花朝节都被写进诗歌里了,是实锤了吧?但这也未必。白诗中的“花朝”,是花开早晨之意,与“月夕”共同组成良辰美景。

  花朝节的身世,就这样成了一团迷雾,经常被附会上一个朝代,旋即又被考据高手证伪。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花朝节最迟在宋代已经成为了重要节日,因为南宋大诗人杨万里在其《诚斋诗话》中有明确记录,开封每年二月十二为花朝节。南宋吴自牧在《梦粱录》中也提到,仲春十五为花朝节。虽然日子前后有些出入,但花朝节,总算来了。

  假如你“穿越”回到南宋,成为首都临安城的市民,又适逢农历二月,便终于能在古代过一次心心念念已久的花朝节。如果想玩儿得尽兴,那么请先查收以下攻略——

  首先,要在前一天准备好游玩物品:纸笔一副、小铲子一把、菜篮子一个、铜钱若干。

  仲春十五,一早你可以先直奔郊区。这一天,百姓都会三五成群去采野菜,也就是所谓的“挑菜”。花朝节有“挑菜节”的别称,正是源于这项活动(挑菜并非花朝节的专利,像二月二等春日佳节,也有此习俗)。花朝节前后,正是荠菜、白蒿等野菜蓬勃鲜嫩之时,炒出来,真可谓营养美味,好吃免费。

  在回城的路上,建议不要走太快,因为如果运气好,还能看到府县的官员来城郊劝农。他们会召集农民在地头上训话,劝诫百姓珍惜大好时光,挥起锄头加油干!

  看完了劝农仪式,已是午时,腹中也有些饥饿,此时就要赶紧去西湖边,那里有一场包含吃喝玩乐的花朝节嘉年华等着你。

  在后代明人张岱的《陶庵梦忆》中,可以找到这个嘉年华的名字——西湖花市。因为每年到花朝时节,百花斗艳,西湖游人如织,自然形成了一个以卖花为主的市场。买完了花,找个摊位吃些百花酒、百花糕,恢复些气力,就去拐角的游乐区逛逛。在那里,歌舞、百戏、蹴鞠、秋千、斗花草、选官仙,应有尽有,仿佛走进了《清明上河图》中,游玩于斯,陶然于斯。

  眼看太阳要落下孤山了,且不着急回去,因为还有这一天最后的项目——放花灯。在杭州西溪蒋村一带,花灯远近驰名。灯由百花扎制而成,在枝头月下,灯光明灭,红绿斑驳,非常好看。

  看完花灯,恰圆月满空。此时便可以惬意地徐徐往家里走。

  花朝节之所以备受当时的百姓青睐,也许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一天,女孩子们都被解放出来,走出春闺,在街头巷陌看花的同时,也变成了别人眼中的“花”。

  中国自古就将名花比作美人。这天,无论城市、乡村,只要有花处,皆有女孩子的踪迹。元代在嘉兴地区,“妇女多出游,曰踏青”。这一天甚至因为“女性色彩浓重”,被有些学者称为“女性的节日”。

  早春时节,蝶舞纷纷,女孩子们行走在花间,以扑蝶为乐,因此花朝节有“扑蝶会”的经典桥段。想必曹雪芹也是目睹过哪家园子里举办的扑蝶会吧,才会深受触动,写下“宝钗扑蝶”的经典情节。

  古代中国人过节离不开祭祀,大节小节都要洒扫庭除,祭祀对应的神仙。花朝节也不例外,自然要去庙里恭恭敬敬地祭拜这一天的主神——花神。

  所谓花神,就是主管百花的神灵。中国人从原始先民时代就有对花的崇拜,崇尚其繁盛与美丽。因此在《诗经》305篇里,提到的植物有150多种,属于花卉范畴的多达132种。

  先民一边把“桃之天天,灼灼其华”这样美丽的句子放进诗里,一面在脑海中想象着、描绘着司百花的花神形象。可能是因为太偏爱花了,后来花神就不只一位了,还有男有女,更随着风雅史的演进,陆陆续续有太多名人被抬进了花界仙班。可以说是,年年岁岁花相似,但岁岁年年“神”不同。

  有一种划分,是按照月份,来了个“十二花神”。因为是管理花花草草的细致活,所以最早上岗的都是女性,而一届届花神,不仅有各路神仙,也有历史上能够代表某一种花的真实人物:如一月梅花的花神,是玄宗宠爱的梅妃,玄宗曾为其立梅亭、种梅林。后来安史之乱时,她拒绝投降叛军,跳井悲壮身亡。百姓因爱其品格,将她推选为梅妃。

  而间接伤害到梅妃的杨玉环,也位列花神享殿。她花神的身份,是四月牡丹花神,原因众所周知,是李白在《清平调》中将玉环比作牡丹。玉环如牡丹般的雍容华贵,也让这一安排深遂众意。

  看来,花神这个职位在选拔上,秉承的原则是“我有花,你有故事”。于是很多和花有不解之缘的历史文化名人,纷纷而来,花神也有了男版、女版、混合版等多种版本。

  千百年来,花朝节一直是大节,然而却在晚清、民国时突然人气暴跌,然后一蹶不振到如今。

  明清时期的一线城市,花神庙像顶级连锁百货,常常坐拥核心地段,据明清史料记载,仅在苏州山塘虎丘一带,就有四座花神庙比肩而立。传说,清代学者纪晓岚还为其中虎丘试剑石附近的花神庙,题下著名联句:“一百八记钟声,唤起万家春梦;二十四番风信,吹香七里山塘。”

  而过了民国,有些名气的花神庙,一只手就数得过来,虎丘花神庙名气大不如前;南京花神庙被毁,只能在地铁站名、立交桥牌上看到它的踪影;杭州西湖边的花神庙已旧址难寻,据说位于现“花港观鱼”景点的某一处;北京的更惨,如今只剩下一座庙门。更因为疏于管理,上面成了全国考生的许愿还愿墙,从曾经“保佑鲜花繁盛”,到如今“我一定考上北大”,如果花神在天有灵,不知道会不会有点犯难,毕竟不归他们管。

  花神庙的败落对花朝节的影响大不大?答案是肯定的,依托于花神庙,才能有个地盘来聚拢人气,花朝节的概念,才能在兴旺的人气中回到百姓的集体意识里。就像没有四合院,四合院文化也终究会变成只能活在纸上的死学问。

  所以,今天很多地方在挖掘历史文化,打造文旅城市之时,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花朝节。而第一步,大多是重建花神庙。对此事,赞弹皆有。

  我常想,如果将花朝节拟人,该像个什么。想了想,应该是一个不速之客,没有人记得在什么时候,就闯入了历史文化的宴席之上。旋即就以丰神飘洒的姿态、浪漫精致的内涵,赢得了满堂彩。

  然而又不知在什么时候离开了,让人留下太多的怀念和感慨。但我们的节日文化不应该少了它,少了它,则少了太多的风雅与欢乐之颂。历史和节日留给我们的严肃感太多了,我们很需要看看花,缓缓神儿,休息一下,再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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