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每个人都曾有过类似的瞬间，它们是放慢脚步后的意外之喜，也是世界对我们好奇心的回应：对别处的好奇、对日常之外的好奇、对另一种生活的好奇，促成了无数瞬间的发生。当人们不再着急之后，旅行中的细枝末节会慢慢铺展。

　　慢旅人生

　　不用花钱买别人的时间

　　◎ 刘　青

　　旅行的过程给我们带来很多“身处其中”的时刻和意料之外的惊喜。可能有时候并不一定取决于时间的长短快慢，不仅限于城市，在深入大自然的旅途中，人们能更深切地体会到美景、机遇或巧合的发生，契机是其中重要的一部分。这些契机与好奇心像一个又一个按钮，吸引我们不断地踏上旅途，—次次地感受闻所未闻和叹为观止。

　　4年前，哈里和荷包蛋还是一对普通的上班族。当时哈里在蔚来汽车做设计，荷包蛋在阿里巴巴工作。那时的他们虽然都热爱自己所做的事情，但还是觉得工作压力空前的大，感觉三十岁出头的自己正在被迅速消耗，精神上在迅速衰老。这让他们苦不堪言。

　　就这样，哈里和荷包蛋双双辞职了。“辞职是瞬间决定的。”哈里还特意补充了一句。辞职后，他们便开始计划自己的房车旅行之路。这源于他们两个人对游牧民族的思考。多次自驾之旅后，他们着迷于这种移动中的生活状态——可以在不同的时间出现在不同的空间，就像是游牧民族一样，走到哪里，生活和工作就在哪里，而房车旅行恰好满足了他们的这一点需求——可以带着房子去旅行。

　　“我们当时也没有考虑太多现实的计划，就是想先尝试一下。”第一辆房车的改装马上动工，花费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基本部是哈里和荷包蛋自己动手完成的。

　　著名纪实杂志LIFE在1936年发行的创刊号卷首语中，有这样一段话：“去看生活，去看世界；去目击伟大的历史事件；去看穷人的面孔和骄傲者的姿态；去看不同寻常的事物以及丛林中和月球上的阴影；去看人类的杰作——绘画、建筑和发明；去看千里之外的世界；去看那些被爱着的女人们还有孩子；去看并享受愉悦；去看并被惊叹；去看并被启发……”

　　哈里和荷包蛋因为没有经验，新车上路的第一个月基本每天都在修车中度过，甚至出发前夜，整车的电路系统失灵，让他们住进房车的第一天就受到一个“下马威”。其后，随着不断的磨合，房车状态越来越稳定，他们的生活也一点点回到了正轨。在他们看来，对比住宅小区里的房子，住在房车上最大的好处是“每天少了一种准备出门的状态”。

　　因为这辆房车，哈里和荷包蛋的旅行也开始改变。以前他们是越野爱好者，喜欢开着车挑战不同条件的路况。当时还是上班族的他们总希望能够在有限的假期中，去最远的地方，看最好的风景。而如今因为房车的存在，他们的生活随时处于一种可以出发的状态。每次短途旅行中他们都没有什么计划，时间充足，只要喜欢，他们就会反复地去同一个地方，一待就是好几天甚至数月。用哈里的话来说：“以前我们喜欢说去过哪里，现在我们喜欢说住过哪里。”

　　世界的变化与发展，以及全球化带来的便捷，不但能让更多人有机会“去看”，也为“如何看”提供了更多元的选择。无论截然不同的工具与途径，越来越多的人不断以更开放的形式踏上旅途。与此同时，过去对目的地和资源集中消耗甚至干扰破坏的旅行方式也正不断地向更可持续、更友善的趋势转变——从历史、地理到人文，本地化特色被最大限度地保留下来；酒店等商业设施也在尽可能减少对所处生态环境的干扰和过度攫取；旅行者在目的地体验中的互动与之形成良性的循环。旅行是需要逃离日常的，在去效率化、跳脱出惯性线程之后，才有机会感受丰富多元和与众不同的世界。

　　现在的哈里和荷包蛋在广州开了一间房车改造工作室，维持着一个很小的专业团队，希望能够做成小工坊的样子。虽然忙碌，但他们至少能够自由支配自己的时间。“时间和空间上的自由是我们比较想要的。”现在的他们可以午夜游荡在空旷的大街上，在工作日的下午坐在河边看河水流过，开着房车在寂静的山中睡去，然后在海边的日出中醒来。

　　不过这样的生活也曾让他们迷茫过：在习惯了原先每天都有很多事情在忙，要有进步，要有成果的状态后，开着房车旅行总有点儿像是“逃学”的感觉，偶尔会有隐隐的负罪感。这是因为时间慢了下来，而内心的节奏并没有完全慢下来。

　　去年突如其来的疫情使整个世界都不得不从高速运转中暂停，同时也让我们有机会重新审视日常生活中正在发生的、看似理所当然的一切。那些正在以“慢”的态度旅行的人让我们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另一种可能，他们以自己的方式亲近自然、感知自我，重新找回美好的传统饮食、友善的旅途，在他们的眼中没有所谓的快与慢之分，这一切只是刚刚好，适合自己的生活罢了。讨论这些并不是在评判或强调旅行方式的分类，重要的是我们在旅途中以自己喜欢的方式与态度探索未知的万物、向世界提问、与见闻交谈。

　　哈里和荷包蛋慢慢找到了生活的乐趣。在工业化分工细化的今天，每个人都把自己的时间集中投入一件事情上，然后花钱买别人的时间来做其他事。但对于哈里和荷包蛋来说，对于生活中的很多事情，他们更喜欢自己来做。

　　“不用花钱去买别人的时间来做事嘛！”哈里最后这样说，他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慢旅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