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并非没有生命，只不过是在大山深处沉睡多年，一朝得见天日。我从事石雕艺术就应该让沉睡的石头鲜活起来。”潘海宾出身于石雕世家，于一刀一刻间，展现石头的自然之美与石雕技艺的妙合之作。一块块形态各异看似不起眼的石头，经过工艺大师潘海宾一番巧妙的构思和精雕细琢，摇身一变成了一件美轮美奂的艺术珍品。

　　陆游诗云：“花如解语应多事，石不能言最可人。”石不能言，却能传神；石为静态，却唤起人们对艺术的无限探求。

　　让石头开口的人

　　◎ 茅怡雯

　　晋时，王羲之为温州太守，曾用华严石刻砚，其石“如漆如油，有艳，不渗”。唐宋元明，虽可查阅的文献记载不多，但历代均有文物出土，足可见一斑。至清末民初，乐清石雕已有了一定的名气。

　　潘海宾的父亲潘锡存是乐清的一位民间石雕大师，在那个物质条件还不太优越的时代，少有的坚持成就了他别样的人生。“当时的乐清是一个电器王国，人人都在做电器生意，只有我父亲坚持做石雕，宛如文化沙漠中的一块绿洲。”潘海宾从小就跟在父亲身边，他在看小人书的时候，父亲在雕刻石雕，他在玩耍的时候，父亲在雕刻石雕。在一点点耳濡目染下，潘海宾也逐渐入门。

　　而真正觉得石雕可以作为职业，是潘海宾17岁的时候。那一年，乐清的某个石雕厂接到了东南亚的客户的订单，需要做一批石头茶壶，潘海宾年轻且手艺扎实，自告奋勇参与到项目中。“做一个茶壶可以赚200块左右，在那个年代是一笔巨大的财富。”通过自己的一门手艺就可以温饱，这是潘海宾从未想到的。

　　潘海宾兄弟四人都学习石雕，属他最有灵气，最有望继承父亲的衣钵。18岁的时候，潘海宾考上了中央丁艺美术学院，完成了父亲一直以来未达成的学院梦。“到了北京之后，才觉得自己是井底之蛙，需要学习的地方太多了。”

　　之后潘海宾还辗转到北京和广州、宜兴去做城市雕塑，与大多数年轻人一样，年少的潘海宾不确定未来的方向，做过多种尝试，兜兜转转，潘海宾回到了父亲的身边。“接触得越来越多，才发现最传统的东西，扎根于民间艺术里，儿时的记忆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血液里也似乎注入了石雕的烙印，无论走了多少岔路，最终还是回到了起点。”

　　自古以来，中国的文人雅士爱用石来喻志，石头自性本清；争，守得住冷清，守得住寂寞，守得住完整。山河变迁，苍黄翻覆，沧海桑田，它一贯用“沉默”来寻找知音。它坚信知音能听到它的心语，识得它的完璞之美。

　　雕石头的人对石头最有感情，潘海宾绝不会浪费任何一块石头。“往大了说我们是石头的搬运工，往细致地说我们要给石头赋予生命和灵魂。”潘海宾字鸣石，就是想让每一块石头都有属于自己的声音。石头看似是沉寂之物，而遇到了对的人便有了交流和对话，变成灵动之物。

　　在潘海宾看来，石之美有两层含义：一是物质之美，经千万年沉积诞生于地层，古老而悠远；二是艺术之美，被喜爱之人拾取欣赏于心神之间，清奇而当下。前者属造物之功，后者乃人文之趣。而石雕，则是赋予了石头第三层的美，让石焕发新的生命，以最佳的姿态展现在世人的面前，成为一件艺术品。石雕之所以乐趣无穷，就是因为我们只能看到石头的表面的纹理，而无法窥探到深层的内涵，在雕刻的过程中表面一层层被剥落，匠人听从石头的变化，做出随机应变的处理。

　　石雕制作有6个步骤，潘海滨拿到石头后首先会构思，因为构思直接决定了作品的深度。用潘海宾的话来说，石雕的技艺并不复杂，只要勤学苦练总能学到一些皮毛。工艺讲究技巧，也讲究艺术。一个优秀的作品是有灵魂的，无论这件艺术品是用什么材质做成，都需要通过它展现出某种意境。工匠之所以被称为工匠，是因为他具有工匠精神。

　　一般来说，潘海宾的作品总会有留白处，留给观众自己去体会，去想象。“很多时候我们的创作，要把70％的精力用在思考上，剩下30％来动笔，尽可能尊重每一块石头本身的特质。”

　　十年前，潘海宾来到杭州，在孕育了无数文化人的运河边安了家，不久后他收到了杭州工艺美术博物馆的邀请，将工作室搬到了位于美术馆2楼的大师工作室，把石雕艺，术展现给了更多的人。

　　“我最小的学生是一个大班学生，最大的学生可能已经是爷爷奶奶辈的了，其实只要喜欢，觉得它有趣，学习石雕是没有年龄界限的。”潘海宾觉得艺术是属于所有人的，他会将这份匠心好好传承下去。现在，只要你去杭州工艺美术博物馆，总能看到潘海宾忙碌的身影，游人看到摆在桌上、橱窗里的小物件都那么的惟妙惟肖，忍不住被缠住了目光，放慢了脚步。

　　石雕的历史从人类艺术的起源就开始了。可以说，迄今人类包罗万象的艺术形式中，没有哪一种能比石雕更古老了，也没有哪一种艺术形式它更为人们所喜闻乐见、万古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