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加勒斯角是非洲大陆的最南端，被国际海道测量组织定义为印度洋和大西洋的分界点。每年5~7月间，数以十亿计的南非沙丁鱼从厄加勒斯浅滩出发，沿南非东岸向北迁徙，目的地是德班附近的北部海域，路线长度超过1000公里。达人“海盗王基德”跟着沙丁鱼群的迁徙路线，去寻找海洋的秘密。

　　被海洋呼唤的他

　　◎ 刘　青

　　雅克·贝汉的纪录片《海洋》，让基德了解到海洋神秘莫测的性格。若仅是喜欢海，除了无边际的汪洋之水便无其他可留恋，但他真正痴迷的是海洋内在的蕴藏。整部纪录片最让人感慨震憾的是，南半球海域每年都在发生的沙丁鱼群的悲壮之旅。从出生到死亡短暂时间里，沙丁鱼群奋不顾身地追寻，誓要在千百万个同类中寻找到生命伴侣，只为一次相知，完成一次孕育和对新生命的致敬，最后回归到孕育它们的无尽蔚蓝里。

　　迁徙的沙丁鱼群通常有7千米长、1.5千米宽、30米深。在海底沙地阴影的衬托下，鱼群从空中清晰可见，像一条巨大的黑色带子伸展开来。而随之而来的捕猎场面，海豚、鲨鱼、鲸鱼和天上的鲣鸟等，联手让这生的通路充满了杀戮。艰难的启程赋予了远行更深的意义，即便这样，沙丁鱼为了生命绵绵不息，始终守护着彼此，簇拥着彼此，脆弱的躯体里竟会隐蔽着光芒，以一种超越渺小的力量向着前方，矢志不渝地完成生命中重要的仪式，而基德则为这看似的微不足道而折服。

　　瀑布绝崖（Waterfall Bluff），是圣约翰港东北面50公里的一处断崖。此处因海底地形呈坡状，海豚群容易从30米的深处，利用水泡织成密网将沙丁鱼群紧紧地包围，赶上浅海围猎，所以这里是《BBC自然大事件》《国家地理》等生态大片拍摄沙丁鱼镜头最精彩的拍摄点。

　　基德将此作为寻找的第一站，沿岸巨浪拍打岩石，形成的水雾在阳光照射下明暗分明，气势磅礴。再下一秒，无数头海豚破浪而出，整个近处海面都翻腾起来。冲锋舟为了追逐海豚群，以4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逆风冲刺，上千只长吻海豚在海面下追逐，不时有海豚整个跃出海面。但海边卷起的巨浪，也常让准备登船的他们接到通告，冲锋艇因浪太大出不去，安全起见全体休息。遇到这种情况就像被扔进了冰冷海水，失落至极。

　　决定去南非前，他就做好花钱买失望的准备，一无所获太常见。这里没有固定潜点的说法，都是需要沿着海岸线100公里内到处寻找目标，飞机在上空时常传来没有发现鱼群的消息。

　　那天本是最后一次出海机会，基德有强烈预感和莫名的信心会亲眼目睹震憾画面。永远相信下一潜是最好的。果然刚破浪不到10分钟，手台便传来急促而兴奋的声音：“快！在你的方位大约3公里处，有沙丁鱼群！快！”于是冲锋舟以最大马力急驰在海上，快速凌空前行又坠至海面时，艇身和海面硬抗产生的猛烈撞击，就像是在水泥地上急速跳跃一般，全身都震抖得快乏力了。接下来，呈现在他面前的，将是这场伟大生命之旅的交响曲，带给人的不止是震撼。

　　面对似乎取之不尽的沙丁鱼，曾经的天敌和对手结成同盟，开始共同围剿。鲨鱼在脚下伺机而动；巨大布氏鲸从水底垂直冲破水面鲸吞鱼群，溅起滚滚白浪；海豚群同时也将包围圈合拢冲进鱼群；成群的鲣鸟盘旋在20多米的低空，随时等着俯冲而下扎破水面，冲入水中啄食鱼群。这些鲣鸟有着敏锐的视力，啼鸣着逆风而翔，之后在空中准确定位，瞄准鱼群后瞬间完成转身、顺风俯冲、收翅。身体以完美的流线形状态，按每小时120公里的速度扎破海面，形成一条条白色水雾线条。此时，漫天的鸟鸣声，海中水花四溅，噗嗤噗嗤的响声，非常震撼。

　　这时基德看到一条因鲣鸟冲击而受伤的沙丁鱼，慢慢地脱离了群体，漂上水面，直觉告诉他这可能是它生命的最后几秒种了。于是奋力地靠近想拍摄一张它生命的最后定格。刚拍完，就想起潜导的警告，切记不得离沙丁鱼太近。因为完全有可能被高速俯冲而下的鲣鸟扎到，会穿体而过，想到后他赶紧急退。

　　当海豚、鲸鱼、鲨鱼和海鸟们饱餐一顿后，还余下大量的沙丁鱼，它们继续向前迁徙，就如《海洋》里曾经熟悉的画面，生命还会继续，这是一场充满力量和杀戮的视觉盛宴，也是一场生命延续的悲壮征程。

　　沙丁鱼大迁徙的路线，让基德决定探访起点——厄加勒斯角。除了想看沙丁鱼群大迁徙的源头，也想亲身站在南非最南端好望角，感受曾经属于风暴角的风浪。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大白鲨，作为各种纪录片里当仁不让的绝对主角，实在按捺不住想要跟真正海中霸主面对面。

　　不过想法很丰满，现实却真的骨感。预约了船期，必须在上午11点前抵达，以便赶上当天唯一的一趟船。因为预报之后几天有风暴经过，都不会再有船出航。办好登记手续，他就随游客一起登上了观鲨船。因为风暴将来，风浪很大，船身在航行时摇摆得很历害。潜导站在船头，手里拿着金枪鱼肉，引来了几只海鸥在手边啄食。40分钟后，船长发现了大白鲨的踪迹，停船让众人穿上潜水服。

　　从船舷边钻进防鲨笼，整个长方形笼子能同时容纳5人并排站立，基德双手握着相机，需保护广角球面镜不被撞到，所以根本没法像其他人那样，用双手固定身体，加上海水浮力大，铁笼又在剧烈晃动，他基本漂浮其间，不停地撞击在铁笼上。后来想到用双脚拇趾夹住竖铁栏，才勉强稳住身形，但遇上剧烈晃动，用力的脚趾就会传来摩擦的疼痛，随后脱落铁栏，之后只能再找机会夹住，如此反复。

　　半小时过去了，仍一无所获，这样熬下去肯定会超越身体忍受极限，所以他不得不设定待足一小时的时限。其间有两次，因为船身摇晃太厉害，他的双脚从铁栏上脱落后，整个人失去平衡，横在铁笼里，连着大腿都直接伸出了铁笼外。而此时，大白鲨张着血盆大口伺机直冲过来，恐惧让他本能地把脚缩了回来，下一秒，身长5米左右的大白鲨直愣愣地撞在了铁笼上，感觉撞击处的栏杆都朝里微微的弯曲变形，船上都响起了惊呼声。

　　虽然情况紧急，基德要求最后给几分钟，再次深吸一口气，刚埋下头，只见正面下方，一个巨大影子从水底直冲而上，下意识地将相机对准巨大白影，按动高速连拍，期望能有几率和运气捕捉大白鲨清晰的破水瞬间。果然，当即查看机身回放，大白鲨垂直捕食猎物冲出水面的刹那，被恰好地记录了下来。

　　此后，这些照片得到了尼康NPS设置的摄影大奖。基德说，近几年在墨西哥以及南非地区兴起了笼鲨项目。但这个项目，无论对于鲨鱼还是潜水员，都有一定的危险性。海洋的魅力从来不会张扬，人们可以渴望一次近距离的接触，一次面对面的灵魂沟通，做一次生命的领略者。但我们提倡，在保护海洋的前提下，有选择地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