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雅典，地中海的味道

　　◎ 刘　华

　　整个希腊，雅典卫城名气最大。但对于雅典本地人，吕卡维多斯山更有吸引力。在城市的任何地方，这个海拔290米的雅典最高峰几乎都能被看到。

　　落日后的城市深邃迷人，我没在山顶的餐厅排队等位，而是径直下山，来到山脚下的精致社区。两三条小街是社区的中心，若干家餐厅酒吧比邻而居，每一家都来人往。我逛了—圈后，被生意格外兴隆的Taverna Aris吸引，相比那些精致的正餐，这里的菜品极为朴实——海鲜肉类菜品用不锈钢椭圆盘盛，素食和沙拉装在最普通的圆形白盘中。在如此拼颜值的年代，如此不注重摆盘还能有好生意，定有过人之处。我决定试一下。

　　“在这里，每一欧元都花在了菜品本身，而不是花里胡哨的装饰上。”侍者可能会在为每位客人点菜前宣扬它们的饮食哲学，对我也不例外。

　　“喝上一杯浓厚的八角开胃酒，能打开味蕾。”酒保在给我倒酒的时候这样说。希腊用八角酿造开胃酒。在最普通的玻璃杯里倒一半酒，酒保扔进两坨冰块，当它们轻轻旋转两圈后，酒的颜色就从透明缓缓变成了乳白色。可能是走了太多路，干渴已极的我无法拒绝这么凉爽的饮品，便配着pita饼和店家自制的撒满辣椒粉的香肠做下酒菜，端过来直接闷了—大口。立刻，烧灼感顺着喉咙长驱直入，在胃里稍作停留，又把这刺激返回大脑。如酒保所言，此时我已经不需要多看菜单，只要扫视一下周围人的桌子，甚至单凭完全听不懂的希腊发音就能感觉出什么好吃。我一鼓作气地点菜，甚至连饭后甜品都一下点齐了。真是神奇的开胃酒！

　　希腊沙拉的美味主要在于好食材，在雅典，这当然不成问题，颗粒饱满的黑橄榄和希腊奶酪都足够出色。产于雅典郊外牧场的奶酪不同于其他，在初入口时温柔得甚至有些寡淡，但随着牙齿对其略微坚硬外表的进攻，滋味的开关被触发，最先出现的是浓厚的咸，接着是由其衍生的酸，这两种味道的混合直接刺激唾液的分泌，让人产生极强的食欲。

　　主菜希腊茄盒用的食材正是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浅色长茄子，把它和牛肉馅、奶酪一起烤，再配上奶油、香草番茄酱和橄榄油。奶酪的白、番茄酱的红和做点缀的西兰花的碧绿，让这道菜看起来赏心悦目，而奶酪和牛肉这两种不同的美食混合在一起，也将本身的味道都融合在了茄片中。

　　最后一道焗鱿鱼是我最喜欢的菜。整条鱿鱼在浓郁的酱汁里炖煮收汁，然后切开并原样呈现，入口的味道和它朴素的外表反差极大，酱汁完全浸入软糯的鱿鱼，每吃下一口，都像是在品尝整个地中海的味道。

　　雅典中央市场牢牢占据养当地人心中最重要的位置。这座古老的市场位于雅典城内的黄金地段，行养新古典主义风格的铁艺大门，不过走进去，感到的却是扑面而来的市井气息。站在卖肉的摊位通道中央，耳闻眼见可以用壮观来形容：几乎每一个肉摊上，摊主都在手持菜刀（有的甚至是双刀）奋力挥起、落下，一刻不停地斩肉。几十个摊子发出的声音叠加在一起，真是震撼。而隔壁不远处卖鱼的摊位上，在一盏盏暖光源的灯光之下，各种鱼类海鲜让人看着就食欲大增，甚至可以忽略那充斥在鼻尖的并不怎么美妙的味道。至于外侧的橄榄、火腿、无花果干等本地特产，就更是让人眼花缭乱了。我逛遍整个市场，又在中央那家古老的餐厅里吃了—份猪肚汤和穿在长铁钎上的青红椒烤肉——雅典有名的本地食物后，对市场的热情—下子被唤醒了，决定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好好逛个痛快。

　　不巧第二天是周末，中央市场关闭，但这并不妨碍市场爱好者的热情。清晨，一周只开放一次的农夫市集在位于Strefi山脚下狭长的斜坡路上开张，这个市集为雅典市民提供健康有机的蔬果，我自然也早早地过去报到。

　　和一般的周末市场位于停车场或废弃仓库不同，这个市场开在社区中央，四层楼的房子林立在道路两旁，摊位就在中间的狭小街道上。两旁的高处，很多露台被绿色植物占满，鲜花从铁栅栏中钻出来，垂落到半空中。街上的摊主各自守着自己的摊子，从黝黑的面孔、粗糙的皮肤和不太讲究的穿着打扮很容易看出他们的农夫身份。尽管天不亮就装货出门，远道而来后便摆摊招呼客人，但他们考虑得非常周到，没有通常市场中吵闹的吆喝与噪音，一切都在静悄悄中进行——静悄悄摆摊、静悄悄把果蔬擦拭干净，甚至连讨价还价都是悄声细语。同样安静的还有顾客，他们悄悄地逛、安静地买。于是，对我来说，这里便成为了意境很特别的一个市场——看上去鲜艳夺目，一整条街摆满色彩鲜艳的蔬菜水果，南瓜花、向日葵、车厘子、西红柿……各种颜色把它打造成了视觉上的斑斓世界，然而侧耳倾听，所到之处几乎都是悄无声息。这样的组合让住在路边楼上的人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依然可以沉浸梦乡，享受周末上午的慵懒时光。

　　在中央市场和农夫市场能见到原汁原味的本地牛活，而跳蚤市场却总能给人带来惊喜，闪为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摊位上会出现什么。

　　这片开阔地带，每到周末就会变身成雅典最大的露天跳蚤市场。中午时分，阳光下搭满遮阳棚，一个个摊位隐在阴影中，就在这些看似不经意的堆放里，藏养很多有趣的宝贝。在一个满是军用品的摊子前，我俯下身，举起一把通体乌黑的双竹猎枪。“这是捷克造的好东西，有半个世纪的历史了，当年它可是波西米亚森林里打猎好手的家伙。”摊主头戴军帽，说话铿锵有力。

　　与一排排摊子比起来，四周那些出售二手货和古玩的店铺就像博物馆一般，不仅东西多，摆放得也异常讲究，看似杂乱无序实际井井有条。有一家店门脸不大，但阁楼里别有洞天，本就不宽的楼梯右侧还摆满了各种瓷器和玻璃品，这些瓷器的新旧程度、样式风格像是来自几个世纪前，我需要摘下背包，确认身体周遭没有悬挂物，才可以小心地通过阶梯，以免打碎任何东西。

　　“要不要喝杯咖啡？”看了一圈后，店主可能因为我买了不少东西打算款待一下。对于有些犯困的我，这个主意真是太好了！

　　我坐在一把古董椅上，主人的希腊咖啡出现了。和通常咖啡馆里的精细出品不同，希腊咖啡如当地人—样粗犷，并不过滤，越喝越浓，喝到最后赫然看到杯底残留的咖啡渣。

　　“我们会通过残留的咖啡渣形状来占卜。”一杯咖啡见底，店主立刻凑过来看我的杯底，然后煞有介事地指着它说上一番。但她语速飞快又用词深奥，我听得云里雾里。

　　不过，能在这样的好天气里逛市场淘宝贝，再喝上一杯本地咖啡，肯定是运气超好的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