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海，在并不遥远的西沙群岛

　　◎ 邹 璟　文/图

　　想在全国广袤的领土中找一处“最酷”的旅行目的地，西沙群岛绝对当仁不让。至今，只有3万多名游客曾踏足这里，比到南极的人还少。坐36小时船抵达、看绚丽的海上日出、清晨逐鱼的海豚、在珊瑚礁下探索小丑鱼和海葵……来吧，拥抱这片人迹罕至的避世天堂！

　　西沙群岛是我国南海陆地面积最大的群岛，和东沙、中沙、南沙群岛一起构成了祖国最南部的蓝色疆土。组成它的永乐和宣德群岛，犹如两串闪耀的明珠串起了22座岛屿，7个沙洲和10多处暗礁，美丽而隐世。在读过南派三叔的《怒海沉沙》后，我想去冒险的心更跃跃欲试。

　　我们的船要从著名的渔港台山出发，这里家家户户都晾晒着马面鱼，就是我们川渝人特别喜欢的耗儿鱼，一挂一挂新鲜极了，和那些摇曳的木船、渔网一起，传递着海的气息。我们的座驾，是一艘总长有48米的航船，能抵御11级台风，船上装着卫星网络，全程都覆盖着WiFi。它最初是由一艘渔船改造而来，没有度假游轮的豪华，所幸十分干净，4人或6人间里住着的，都是爱潜水的年轻人，想在西沙停留更久而搭上了这座“海上旅社”。

　　船尾是每天看日出日落的好地方，和煦的微风吹来，朋友们喝口小酒，在360°的开阔海景中，陆地的弧线越来越模糊，灯塔和船也开始稀稀落落，36个小时，就这样过得飞快。

　　如果非要形容玉琢礁，富饶、迷人、美丽这些词都没法道尽它的美！看到缤纷的蓝色泻湖，我想的只有赶紧背上潜水泵跳进去，像鱼一样自由。第一次看到祖国自己的大片珊瑚礁，让我有着从没有过的激动，我们在深海的边缘抛锚，沿断崖慢慢下潜，在大约25米深环礁前行。玉琢礁的礁盘非常美，充满活力和朝气。层层巨浪从远处奔涌来，在这里交汇碰撞、激荡，盛开出千万簇白的浪花。向下看礁盘处有许多海沟，像人的瞳孔一样，非常漂亮。这里定居的最夺目的是各样的大海扇：这种像树枝的珊瑚，是实打实的动物。它们附着在礁石上，只吃浮游生物，需要强劲的水流把食物带来。质地很脆又易碎，但也因此能更好地繁殖。除了海扇还有许多软珊瑚，它们没有坚硬的骨骼，周身是肥厚的组织，被船长们叫作“海猪肉”。软珊瑚家族似乎都有这样的绰号：粗杆、上面像菜叶的，叫海白菜；埋进沙里，带着羽毛须的叫海黄瓜；红色粉色艳丽的叫海鸡头……听上去，像一桌丰盛的海底宴席。

　　除了潜水，海钓是船上另一种快乐时光。西沙是我国主要的热带渔场，水里居住着400多种鱼，这让收获来得毫无压力。黄背鲷鱼几分钟就能钓上一条，平时潜水员最怕的扳机纯，像海里游来游去的薄煎饼，上岸后很快就变了色，用来清炖，肉质比鲷鱼更加细嫩鲜美。许多鱼宝宝，还没有太多生存经验而一再咬钩，最终都被放生了。在一众鱼里，最受欢迎的是这个蓝精灵，它肉质紧实，是刺身的佳品，一条鱼能切上一大盘，口感也比金枪鱼好太多，进了日料店，定是几百元的身价。那些游速更快的，就要跳上小艇去拖钓了，若是钓上了马鲛鱼，广东大厨趁鲜就要用来煲汤和香煎，动辄一米来长，一条鱼就喂饱了一船人。我们这些远方客人，在自然的慷慨馈赠下，撑得肚满意足！

　　这里是古老的“海上丝绸之路”的必经地。由于这里珊瑚礁盘密集，众多的古商船都触礁沉没于此，形成了丰富的文化遗存。其中最受关注的就是眼前的华光礁，大名鼎鼎的“华光礁土号”沉船，就在环礁的内侧。1996年，渔民们率先发现了它，从船上考古发掘出的刻有“壬午载潘三郎造”字样的青白釉碗和其他物件，推断出它属于南宋中期，自泉州启航、途经海南去东南亚的商船。但由于沉船的消息太早走漏，招致了大量偷盗者，很多的沉船遗址已破坏严重，它们的故事成了沉沙下永远的秘密。

　　华光礁的水下，有着各样的硬珊瑚和珊瑚鱼。以我们在西沙14潜的经历，这里的潜水大多都是入门级的难度。潜水长会先判断潮流的大小，队员可以根据自身水平决定是否参加。经验比较少的一定要跟紧潜水长，注意深度、控制升水的速度。

　　在岛礁的西北角，还有着一片西沙不多见的沙洲。逢午间退潮时，才会露出水面，这也是我第一次踏足在西沙的土地上。它们是由珊瑚的细沙形成的，踩上去脚感丝滑。此时，眼前的水也尽成了翡翠般的玻璃水，在日头下，纯净得直看到脚底的沙，美得不输给世界上任何一座热带海岛。大家有的划着皮划艇，享受着这干载难逢的无人之境，有的在沙洲上追踪着海胆的踪迹，想捞几个回船上尝鲜。撬开壳，用清水冲冲，直接用勺子刮着送进嘴里，就是鲜甜。

　　在海洋生态系统中，珊瑚礁是最吸引人的。它们为海洋动物提供了住处、幼儿园，帮小鱼躲避了大鱼的捕食……在不到2.5％的海洋面积里，养育了近30％的生物，称一句“海中热带雨林”也不为过。近几年，渔船都去远海捕捞了，让西沙的生态恢复得更好。每年走过很多地方的我，常常感到这种恢复带来的惊喜：在西北，毛乌素沙漠被绿植覆盖，北方的沙尘销声匿迹了；在大兴安岭，退耕还林让我拍到了林间的驯鹿群；在西沙，它的水下上演着各种生物缤纷的生活。

　　小丑鱼是最被大家熟悉的《海底总动员》的主角，这种我最喜欢的小鱼，在北礁很多。它们与海葵共生，几乎不会离开土米之外，超出范围就像迷失了方向一样。当它感到威胁时，立即就躲进海葵飘摇的触手里，寻求保护。小丑鱼很有领地观念，一般一对小丑鱼夫妇入住了海葵，就不允许其他住客再来，雌性的小丑鱼掌握着家庭的主权，常常还压迫更弱小的鱼来宣示“主权”。而它们的住所——海葵，除了防护力，体内还可以合成各种色素，红橙黄绿青蓝紫，随机变化出想要表达的色彩。这些看上去柔软无害的动物，如果没有外界干扰，能活到1500～2100岁，是最可靠而又长久的邻居。

　　在水下，只要你慢下来，处处是自然上演神奇的地方。微小的生物也散发着迷人的光芒，它们装扮着浩瀚的海底。而潜水，就是我们走进这个世界的桥梁。

　　旅程的最后，我们去了北礁灯塔。

　　自古，这里就是马六甲海峡到我国南方港口的必经要道，水深流急，只有落大潮才有部分露出水面，是著名的险区。1980年时，我国修建了这座射程15海里的灯塔，作为茫茫大海中居高照远的守护神。塔底的领海基点石碑，是我国宣示主权的重要标志。或许直到站在此地，你才会理解西沙在漂亮的海的风情外，是一层和民族感情无法解开的底色。无论是海上丝路、眼前的基点界碑还是航行时遇到的让人备感信赖的许昌号护卫舰，它们都是一块块漫长历史上的路牌，牵引出兴盛和探索救国之路的记忆。也因为前人所经历的万种的磨难牺牲，我们才可以寻找自己的诗和远方，这让一路来所感受的美好，带上了一种自豪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