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开跨境赌博旅游的“伪装面具”

　　◎ 张焯军 （作者系台州市文化和广电旅游体育局党组成员、市文化市场行政执法队队长）

　　2024年春节期间，TZ某旅行社在其企业网站上发布了“港澳双飞5日游”产品。行程介绍明确标注“参观赠送的澳门五星银河赌场……”及“您也可在一楼巨大的赌场内小试手”等文字，产品定价成人6399元/人、儿童3999元/人，并详细列明服务标准与出发城市TZ。网页显示广告主体及发布者均为该旅行社。

　　案发后，当地文化执法部门介入调查。争议焦点在于：该行为是否违反《旅游法》第三十三条规定，属于禁止安排违法项目及《旅行社条例》第二十六条规定，属于禁止介绍违法内容，核心在于对“安排”和“介绍”的法律定性问题。

　　为此，笔者调阅该案材料，认为案件中旅行社在网站上发布包含赌博诱导信息的行为，已经实质性的构成了安排、介绍含有违反我国法律、法规和社会公德的内容及活动。

　　法律适用，网站宣传构成实质“安排”与“介绍”

　　“安排”行为的法定要件与本案符合性。根据《旅游法》第三十三条规定，我们不难理解“安排”指旅行社在组织旅游活动时，将违法项目纳入行程计划或实际服务中，包括合同约定内或外的项目，无论是否强制参与。那么，案件中旅行社行为是否符合？答案是肯定的。旅行社在具体行程介绍中，已经明确标注“参观赠送的澳门五星银河赌场……”，这就表明了其将赌场参观，作为“港澳双飞5日”旅游产品的固有服务内容，属于主动安排行为。即便游客可放弃参与，但旅行社将其列为行程组成部分，已实质性构成了对违法项目的“安排”，违反法律禁止性规定。

　　“介绍”行为的扩张解释与例外情形。根据《旅行社条例》第二十六条规定，旅行社要禁止为旅游者“介绍”违法活动，即通过推荐、引导等方式使旅游者接触违法内容。那么本案旅行社行为又是否符合？答案还是显而易见的。我们都知道网站发布 ≠ 一对一介绍，可能会被认定“公开宣传+诱导”，所以一般情况下，网站发布就属于面向不特定公众广而告知的行为了，而《旅行社条例》第二十六条规定的“向游客介绍”，通常理解是针对特定客户的咨询或销售行为。所以，仅从表面看，网站发布产品广告不属于针对特定对象的行为。

　　但我们须特别注意，既然有“一般情况”也必然有“例外情形”，比如发布的内容具有明确的诱导性、具体性，如直接鼓励参与赌博，那么就超出了单纯的广告范畴，可能属于变相“公开介绍”或“推广行为”。反观本案，恰恰符合了这种例外情形， 一是将对象特定化，面向报名该产品的游客；二是将行为引导化，鼓励游客参与赌博“小试手”；三是将场景具体化，指明赌场位置处于“一楼”。显然，该文字表述已经超出了单纯的信息告知范畴，构成对赌博活动的主动推介，符合“介绍”要件。

　　违法认定：宣传阶段即构成实质违法

　　双重违法性分析。在我国，法律严禁旅行社以任何形式推广赌博活动，无论在境内还是在境外，不以旅游目的地法律规定而转移，不以旅游目的地赌博业合法化而豁免。旅行社及其从业人员组织、接待旅游者，禁止安排参观或参与违反我国法律、法规和社会公德的项目或者活动。

　　其次，旅行社作为广告主，需对宣传内容承担法律责任。涉赌宣传既违反了《广告法》第九条“禁止宣传赌博”的法律规定，又违反了《旅游法》第三十二条“信息必须真实合法”的法律规定。

　　“安排”与“介绍”的竞合。网站行程介绍是旅游合同的组成部分，标注“参观赌场”属于行程安排的预先公示，实际已构成“安排”的初步证据。同时，诱导性用语“小试手”同步构成主动“介绍”，这也充分说明了二者在宣传阶段已形成责任竞合。对此，若该旅行社尚未成团或实际行程未真正进入赌场，仍可依据《旅游法》第九十七条规定，按虚假宣传处罚；若已成团或游客实际进入赌场，则同时违反了“安排”和“介绍”条款，从重处罚。

　　法律警示，刑事风险与合规边界

　　旅行社对国内法律明确违法项目，如涉及色情、赌博、迷信邪教、毒品交易等活动，须严守以下红线：

　　规避宣传与设计。具体来说，就是行程安排不得出现赌场名称、位置等具体信息；禁止使用“体验”“赠送”“小试手”等诱导性词汇。

　　刑事风险警示。根据《刑法》第303条规定，严禁组织公民参与境外赌博。若旅行社主动宣传或安排游客进入境外赌场，可能被认定为“为赌博提供条件”，面临3年以下有期徒刑或罚金；若宣传的赌场不存在、虚构的，涉嫌欺诈，可追究刑事责任。

　　合规替代方案。旅行社在产品宣传时，尽量采取中性文字表述：如“酒店内含综合娱乐设施”。同时，要做好风险提示，比如在行程单或合同中注明“自由活动期间请遵守中国法律，禁止参与赌博”。

　　最后，笔者想说，旅行社在做境外业务宣传和境外产品发布时，必须以中国法律为底线，任何对违法项目的“擦边”描述，均可能触发行政重罚乃至刑事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