晰木:逐光的人生
假如光是有生命的,她是否有喜怒哀乐?她是否会有悲欢离合?当她落在树枝上的时候,是否会有重逢时的欢喜,又是否会有即将离别的惆怅。
晰木:逐光的人生
◎ 记者 王 珏
那天她说:“要么我们约在清晨采访吧,那个时候我们可以上到吴山上,春天的森林是非常非常美的,光从树上洒落下来,你可以看到生命不一样的美好。”
那天她说:“两棵古楸树都五百三十岁,合岁一千零六十岁,它们一起落地生根,一起风华正茂,一起花开观世,这是东方的天地浪漫。”
那天她说:“在无人机第一张森林老宅的航拍照片里,我仿佛看见古树护佑的千秋正气的能量种子。后来,森林古慧美术馆在沐曦森林怀抱中生成与生长。许久的后来,才发现光的秘密:消防塔大玻璃的折射光,给了这方森林老宅的树木镜面日出。”
她叫方晰,朋友叫她晰木。珎伝岚庐森林古慧美术馆投资人创始人。她也是森林古慧传播者行修者、超个人心理学深研者、古慧抽象作品独立摄影师、情境美学空间设计师、光合生长图书馆馆长、晰木设计与沐曦策划工作室主理人、十六行茶行茶人。虽然她称自己为“古树森林无事小神仙”,但我认识她时,她正为珎伝岚庐忙得不可开交——这个被她视作“光的容器”的空间,承载着她对自然、建筑与生命的全部想象,“森林古慧让我在百忙之中心神静笃,心境悠闲。”
踏入会呼吸的生命体
辰时,吴山的晨雾刚褪,石阶上的青苔还沾着露水,方晰的脚步轻得像怕惊醒了山岚。从城隍山与清河坊交界的石阶拾级而上,环翠楼的廊坊如时光隧道,将市井的喧嚣隔绝在身后。当珎伝岚庐的青瓦白墙映入眼帘时,我忽然懂得她为何说这里是“会呼吸的生命体”——百年古树的枝桠攀着建筑的飞檐,雪白的砖墙上流动的光斑像脉搏般跳动,连落叶都被巧妙填补成透光的细纹,仿佛整座建筑正与森林交换着呼吸。
“贝聿铭让建筑成为自然的延伸,而我们更应让建筑成为光的容器。”晰木说:“清河坊这片老房子的天井,是房子的呼吸,古老的裂缝不是缺陷,而是光重新编织故事的起点,就像生命中的裂痕,终将成为光照进来的地方。”这句话像一颗种子,在后来的探访中渐渐发芽,让我看见她如何将对光的敬畏,化作空间里的每一处哲思——“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让每个缝隙都成为觉知的入口。
叶脉间的生命诗学
方晰将森林称作“光的档案馆”。
在后院那棵千年古樟下,她仰望树冠:“每一道年轮都是时间的刻度,阳光与风雨在此镌刻下永恒的对话。”这种对自然节律的敬畏,在珎伝岚庐的建筑细节里随处可见:挑高的天窗让古树叶脉的影迹随日升月落流转,让斜阳穿过天井,在地面勾勒出日影轨迹,宛如古人观象授时的刻度盘。
推开美术馆的门,是小小的玉髓铺成的前阶,每一颗都被晨光打磨得温润。晰木俯身拾起一颗小玉髓:“这些石头每天第一个接住山顶漫下来的晨光。”她相信石头会储存光的能量,她说你看这些看似无生命的石头,不也在以独特的方式承接光、传递光?
后院里有一个“正气秋千”,晰木笑着说:“是铁骨其内(钢结构),雕花木作的气正秋千,反之是其精神内涵:千秋正气。”躺坐上面,古樟树的枝叶筛下细碎阳光,如金箔般洒在衣襟,秋千晃动时,风声与叶语共振,恍若整个身体都成了光的导体。
庭院里是晰木用植物挥就的生态诗篇。绣线菊在粉墙交织成绿幕,蓝莓果如蓝宝石点缀其间;芭蕉叶与枫叶在晨光里重叠,为石阶铺就流动的斑驳画毯。最妙处是隐于花丛中的茶席,今日茶席摆着她亲选的十六行茶,她说:十六是她的小名,晰木是棵古老的树,方十六是古树下长大的小神仙。所选珎茶:正岩足火老丛水仙。源自第十六洞天福地的武夷山。这方老宅与这款老茶,似乎都是天意选择晰木设计与十六行茶。她更是为此写下了真实森林创业与森林行茶心境:端行正岩愿,历练足火觉,慧当生羽翼,惪是仰云梯。
茶尚未冲泡,茶香已随晨风流转。
茶席上的精神修行
巳时初刻,我们如约也如愿端坐于古树晨风的茶台,一如晰木所说,得未曾有,心净踊跃。洁然心手,凝神端坐,谈笑风生,千古当境。她在森林创业最艰难时,仍然远赴武夷山与喼世山中茶师习茶,茶师初品十六行茶,言你的茶估计好多人喜欢喝,晰木为十六行茶许下的愿,愿有缘人可以喝到她心中的日月山水。她说在修复与新生这座古慧美术馆之前,她潜心践行完成了五十个月的世界游学。
她冲泡这种茶的手法是不一样的。
她注水时讲究速度和角度,茶汤在公道杯里流转时,木质香混着时光的气息蒸腾:“这泡茶汤历经足火炭焙、多年藏韵,其雅致悠长恰似茶师风骨——刚正果勇中藏隐深情,正如《楞严经》里‘香严童子闻香悟道’,茶香即是觉悟的引子。”
古树下的永恒对话
谈话间后山古樟的枝叶在风中低语,仿佛也在诉说修复的故事。晰木接手时,这里是破败的危房,她却看到“光的可能”:“是光的接力站。”如今,来的访客总说此处“气场宁静”。
“真正的文明,是让每个创伤裂隙都成为光的采光井。”她望着树影与身影重叠的庭院,“就像这千年古树,伤痕处会长出更繁茂的枝叶;人类文明也该如此,在与自然的对话中学会谦卑与共生……宋人斗茶追光,今人制茶守光,变的是器具,不变的是对自然的敬畏。‘见见之时,见非是见’,我们追逐的从来不是光的表象,而是光所照见的生命实相。”
午时将至,山风轻拂,晰木在这个名为“随喜”的茶台煮水。一只风筝挂在名为“殊胜”的亭角随风摇晃,她说:“能发出声音的才叫风筝,不会发声的叫纸鸢——你听,这竹骨与风的共振,便是光的另一种语言。”说话间,阳光穿过古树新叶,在她肩头落下一片金叶般的光影,人与树的影子在地面交织,宛如一幅流动的古画。
她用半生践行着对光的信仰:让建筑成为光的容器,让植物成为光的诗人,让每个来到这里的人,都成为光的传递者。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她的探索如同一束强光,照亮了一条回归之路——原来生命最美的姿态,不是追逐光,而是成为光的一部分,在与自然的共生中,绽放出超越时间的璀璨。
离开时,吴山的阳光正铺满石阶,鹅卵石在脚下散发着温凉的触感。忽然懂得,晰木所谓的“逐光”,从来不是单向的追寻,而是让生命成为光的同谋,在天地间续写“万物并育而不相害”的永恒长卷——当我们学会以光的姿态生长,每个日子都会成为被岁月珍藏的琥珀,在时光深处,永远闪烁着自然与心灵共振的光芒。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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