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博拾零

　　（二九五）

　　■ 俞剑明

　　○在一个摇摇欲坠的封建帝国里，“光绪解元”的身份变得毫无意义。为养活母亲和一群年幼的弟弟妹妹，陆质雅在上海搞起了房地产开发。

　　○1922年，陆质雅去北京为夏午诒祝寿。时隔21年，终于在夏家第一次见到了齐白石。虽然同在国学大师王闿运门下，但齐白石的出身与夏午诒相去甚远，是王闿运诸多门生中唯一一个靠手艺吃饭的人。夏午诒请陆质雅对齐白石多多关照，陆二话不说，去琉璃厂购得一块硕大的青田螭钮章料，请齐白石治印。

　　○这方章料成了齐白石为陆质雅篆刻的第二件作品，印文为陆质雅撰的文稿“长安陆氏砚海堂三代所藏金石文字记”。它不仅见证了陆与齐的首次邂逅，更是之后500多件庞大收藏的真正开始。而且，它从一开始就奠定了齐白石为陆质雅治印的高度——既是“命刊”，又多为大印。齐白石在这些硕大的章料上肆意书画，最多可达百余字的朱文，有时还刻上整首的七言绝句。

　　○陆质雅出生于金石世家。1937年，齐白石在“与米氏襄阳同癖于斯”印的边款上刻道：“质雅兄三代金石富藏，有石癖之号，与米南宫嗜藏异于一拜之别也”。认为陆质雅对金石的喜好不亚于米芾，只不过不会像狂放的米芾那样对石头跪拜而已。

　　○上世纪30年代中期以后，随着齐白石篆刻艺术的日趋成熟，陆质雅更爱其超凡脱俗，开始穷追猛索，甚至存放一大箱章料在齐家，预付丰盈润格，让齐白石治印。

　　○售卖关系之外，陆质雅和齐白石颇多艺术交流。一次，陆质雅命刊“质雅涂鸦”印，因为那时他已开始学画。齐白石在边款中刻道：“自谓涂鸦者，其画当中得心源而有道，陆君以为然否？余刻印亦如此。”认为无论篆刻还是绘画，重要的是心中有意境，率性而挥洒。

　　○齐白石对陆质雅的收藏理念也十分认同。陆质雅曾命刊“一不为少”和“百不足富”两印，两句话看似矛盾，却蕴涵着对收藏的深刻理解。齐白石在边款中刻下“甚当”的赞语。

　　○1945年，陆质雅62岁，对印石的喜爱，却一点都没降温，他说自己“石伴浮生半日闲，老夫饱看百不厌”，还说“金石乐我平生而欢欢”。但齐白石对他已不再有求必应。除了年龄，还有别的原因。

　　○1946年底，齐白石与溥儒联袂在上海办画展，陆质雅赶去，那里高朋满座，等了半天，才得见匆匆一面，再无往日的亲热。此时的齐白石已越老越红，而陆质雅已风光不再。

　　○1964年，陆质雅寂寞归去，享年80岁，他钟爱了一辈子的500多方印章，同时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