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 牛

　　■ 章 苒

　　我的伊丽莎白公主套间，小得跟电梯间差不多，但是我一有机会就站在门口，这样走廊里来来往往的客人就有机会问我：嗨，公主套间感觉如何？

　　我就可以很不以为意地跟那些英国来的白人说：哎亚，跟电梯间差不多大。

　　可是晚饭以后，客人们有的回房间，有的在天台上晒月亮，印度人拿出自带的水烟一边抽烟一边吃糖，同伴们在天台上陪放哨的马赛人拉菲尔等动物去了，我一个人在房间，小得只有一张床的房间里，多余的毯子都只好放地上，我没有选择，只能睡觉。

　　睡觉前还默记了一遍斯蒂芬说的暗号：警铃兹响一声是发现了土狼，兹兹是豹子，兹兹兹是黑犀牛，兹兹兹兹是大象。搞清楚的好处是，如果是土狼和大象，我肯定不起床看。

　　这种默念象是一种召唤，老公和西西不敲门和请安，突然冲进房间，直奔女王专用的阳台，嘴里喊着犀牛，用各自的设备对着远处的树林一通瞎找。我完全没有搭理他们，因为我老公从来没见过犀牛，小西嘛，根本是个小跟屁虫。

　　这个时候床头的红灯亮了，警铃兹-兹-兹的，头顶天台混乱的脚步声震得头疼，有相机的都辟里拍拉地拍照，我想这回是真的了。树顶一带的黑犀牛一共只有七只，记录本上说上个月发现犀牛的概率是40%，我们的运气如果等同于在庙里求的签，算是中上签。

　　女王的阳台小得我们仨要挤在一堆。楼下的水洼荡是咸水，白天有野牛和大象来饮水，咸水补充体力，但是淡水解渴，旅馆的水管从前经常被动物啃断，现在树顶专门在水洼荡边砌了一个小水塘，在周围散上盐，这样动物们就会过来舔盐，喝水。对了，他们还在另外一边的水洼荡里洗澡，澡塘和茶水间，是分开的。比如说，大象们在东面的水塘喝水，就在西面的水塘洗澡；但是野牛有可能是在西面的水塘喝水，在东面的洗澡。但是大象不能因为自己在这个水塘喝水，就不让野牛来泡澡。

　　那只黑犀牛，一共出现了十几分钟，就被闪光灯吓回去了。据说犀牛十分胆小，黑犀牛尤其，只在晚上出来玩，而且要清场以后，野渡无人之时。

　　用闪光灯拍照的，我们认定是楼上两个包在毯子里的中国人。虽然他们包得只露出眼睛，我也认得他们是中国人。我逛到天台上去，问他们说，拍到犀牛了吗？

　　他们说，没有呢，闪光灯到不了那么远。

　　我说是啊，这种光线根本没法拍。而且闪光灯会把它吓跑。

　　他们说啊，有这种事？

　　我说它再回头时不要打闪光灯，它就会到近处喝水的。

　　然后我飞速跑回房间，我说不会再有闪光灯了。可是大家伤心地说，犀牛已经走掉了，水都没敢喝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