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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10版:舌尖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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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存在着的好餐厅

  不止一次被人问,最喜欢哪家餐厅?有没有推荐的餐厅?

  被问到这样的问题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但细细想来,这也是一个最不专业的发问。能立刻有答案的人,要么就是吃的餐厅不够多,要么就是随口一讲。其实,就算是个不以食物为工作的人,要说出仅一家的“最喜欢的餐厅”,那也是件难度很高的事情。

  试想一下,这就好像问画家最喜欢的颜色是哪一种;问物理学家你最喜欢的定律是哪一条;或者是有人问,你最喜欢的朋友是哪一个,这些都是无法用“仅此一个”来回答的问题。

  因为这些都是关乎于如何定义一家好餐厅的问题。我个人觉得,好餐厅当然要有好食物、好环境、好气氛,但更重要的是,有让你觉得对的人和可以一起开始一段好的交情。

  所谓对的人,大家一定会很了解,除了跟你口味擦出火花的厨师,可能还是某个可爱的服务生、某个让你产生点点幻想的酒保,甚至是某个经常遇到的不知道名字的常客。

  而所谓可以一起走一段的深远交情,也不是什么特别玄妙的事;意即这—家餐厅,我不会只吃—次。虽然好像也没可能吃—辈子,但度过三五年的学校附近的小餐馆,或是家里老人带着去了10年的聚餐地;又或是结婚之后每年两人世界去过十几次以上的某个餐厅,它们于你的人生,总有一种意外的深情在里头,而它坚持存在的简单理想,也成为某一段心情的寄托。之后,餐厅或你,留下来或消失不变,都成了记忆中坚不可摧的—部分。

  那些存在着的好餐厅

  ■ 醒 眠

  好餐厅,陪着人成长

  我能回忆起来的细碎片段,是从我幼儿园时期就一直去的联谊餐室,无论红白喜事,上了年纪的亲戚们总喜欢把家庭聚会选在离每一家距离都比较平均的这家老上海餐厅。以至于在某一个阶段,类似初中生的叛逆期,真是吃到了恨。

  但这几年,祖父母辈的老人家一一过世,再不会有人提议去联谊,某天偶然跟朋友去坐一坐,遇到4个老太太安静又家常地坐在窗边剥着虾,忽然又感慨。而老太太中比较年轻的一个跟我们搭讪,她说她今天更感慨:“今天我们这个老姐妹的妈妈去世了,来吃一顿,感慨—下人生苦短。”

  “啊,那你们节哀。”

  “不的,不衰,妈妈103岁。”

  “啊,那您闺蜜呢?”

  “哦,她82。”

  但愿我80多岁时,朋友仍在,那家好餐厅仍在,大家一起坐在窗边,仍然可以叹叹人生苦短。

  又好像,15岁的时候被爸爸带去香格里拉边的怡口乐,说想吃肉就趁年轻大口吃,别把胃口攒到老。18岁的时候跟舅舅去吃西餐,表面看着规规矩矩在吃,心里其实好紧张,有侍者来问要点乐队奏个什么曲子,脑中一片空白,老先生细声细语说:“Take five”。20岁在东京吃螃蟹吃牛肉,总控制不住眼高手低,急吼吼先点一大堆,之后又苦恼吃不完,拼命往胃里塞,白头发的厨师长便笑眯眯摆手说不用:“蟹肉帮你拆了,可以做饭团。”“牛肉吃不完不要硬来,给你做三明治明天当早餐。”

  都是小事,即使不太聪明如我,当时也会悟到,这还是在教你人生经验。但事到如今想一想,我还是不够聪明,不够感激,因为这些看上去家常得不能再家常的小事,若无正确的人告诉你,可能你要悟10年20年。

  巴黎一家名叫Benoit的小餐馆,某一年,是它的100岁生日,正好在巴黎,就带了家人去。走上BenOit狭窄的楼梯,女儿手指楼梯下的一块巨大的黄油说:“妈妈,快看,他们不是用小盒子装黄油的,他们每次用刀刮下—大块。”身材健硕的中年男侍应微笑道:“我认识你,你来过五次?六次?或者是一年来一次?不过我想你女儿是第十次来。”坐在光线温暖的小桌子前面,我们被送上了精心绘制的“100周年纪念菜单”,真是件了不起的事情,100年前,这些美食就让当时的人们大快朵颐了,而现在,—它们依然会让你食指大动:野兔肉酱配吐司、普罗旺斯绿芦笋、黄油烤比目鱼、乳饲小羊排。

  隔壁桌的老夫妇喃喃私语,他们不是巴黎人。相视—笑之后,我们开始交谈。这对来自美国加州的夫妻,选择在他们年轻时来过的这家餐馆庆祝他们结婚40周年。“最棒的是什么?”

  “最棒的是,在你曾经幸福的时候,你来过。现在你再来”,“觉得自己如此幸运,因为餐厅仍在;幸福也仍在,你仿佛也就不惧怕未来。”

  好餐厅让我们成长,陪我们变老,更重要的是,明知道不可能获得永恒的我们,却总是喜欢用一些不可捉摸的小事来确认幸福。那些在我们脑海中的时间、空间、香气和味道,支撑着我们悬而未决的人生。

  有,总比没有好。


江南游报 舌尖之旅 00010 那些存在着的好餐厅 2017-09-14 江南游报2017-09-1400007;江南游报2017-09-1400001;江南游报2017-09-1400006;江南游报2017-09-1400008;江南游报2017-09-1400010;江南游报2017-09-1400012 2 2017年09月14日 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