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抒

　　◎ 张 开

　　白麟溪的呼吸盛极一时

　　古柏摇曳

　　在夜的河床上老去

　　月光守在朱红色的窗外

　　等待着夜鸦

　　道出一场场刺骨的梦

　　昨日的不速客不辞而别

　　执笔人自赏

　　此刻正是一场恢弘的燔祭

　　马蹄声 诵读声 碰杯声

　　古柏静默

　　站在门外看着所有的发生

　　一场恢弘的燔祭

　　——评张开诗《夜·抒》

　　◎ 宁新路

　　每次读张开的诗，都需要静下心来，细细读上几遍后，慢慢回味，始觉韵味无尽，就如这首《夜·抒》。

　　诗人家乡有一个被明太祖朱元璋敕封为“江南第一家”的郑氏家族，历经宋、元、明三代十五世不分家，鼎盛时三千多人合食同居。家族得朱元璋的隆恩，与明代开国文臣宋濂分不开。宋濂曾在郑氏家族先读后教20多年，入仕后以168条《郑氏规范》作为修订明朝律法的蓝本。

　　张开写这首诗时，正面对着天边的月亮挂在深蓝色的暮色中，“江南第一家”宗祠里，当年宋濂亲植的九棵圆柏依旧生机盎然，青翠欲滴。正是置身在这样的一幅场景里，诗人与家族、与古人、与历史开启了对话，婉抒胸意。

　　“白麟溪的呼吸盛极一时”，白麟溪是浦阳江的一条支流，诗人把白麟溪隐喻为沿溪居住的郑氏家族。“呼吸”两字放在句中，把一条溪、一个家族写成鲜活的生命，盛极一时自然是指家族得到历代帝王和朝庭的敕封旌表。随风摇曳的古柏，看着一个家族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走进黑夜走向衰落。“在夜的河床上老去”！“夜”是时空，“河床”是岁月，在空间的变换和时间的流逝中，家族从一个壮年渐渐老去，揭示了一个自然规律，正如《桃花扇》里写的“眼见他起朱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月光守在朱红色的窗外”，“月光”即明月，这里借喻大明王朝，“朱红色”是朱姓帝家，我理解这一节是在讲述朱元璋与宋濂君臣之间的恩怨。洪武十年（1377年），宋濂告老还乡，因受长孙宋慎牵连胡惟庸案遭流放茂州，途中病逝于夔州。“夜鸦”的出现不就是意外的灾难降临吗？“一场场刺骨的梦”道尽了封建社会官场莫测。

　　“昨日的不速客不辞而别，执笔人自赏，此刻是一场恢弘的燔祭。”诗人想要穿越时空，与历代先贤对话，但浮现眼前皆如不速之客，悄然离去，留下自己孤芳自赏。他只能用手中的笔，写下诗篇，作为献祭。他用了“燔祭”一词，这是犹太教允许非犹太人到圣殿上献上的一种祭，被认为是一种最好的祭，“燔祭”一词也体现了诗人西学的功底。

　　“马蹄声 诵读声 碰杯声”，这三声道尽世上一切，有征战，有和平，有文化，有生活。宗祠内的古柏，仿佛是历经几个世纪的老人，看着人世间纷争、烦扰，用一种超然安静的姿态，让生命活成古柏的长度。

　　整首诗是以抒为主题，这种独白式的，仿佛对着虚空自言自语的写法，散发着一种让人欲罢不能的魅力。简短的句子，跳跃的节奏，滞障和释放的交替，张力结构像音乐中常见的那种能量，语言在不言而喻中呼啸、弹跳。

　　平静的字面下，正涌动着一场盛大的祭祀。

　　宁新路。当代作家，高级编辑。著有长篇小说《转世天狼》、《艾先生的个人烦恼》、《财政局长》和长篇散文《来去无尘》、散文作品集《近处的风景》《人在西阳里》《误入热地》等共18部。中国散文学会副秘书长、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长篇散文获第26届中国新闻奖一等奖。数十篇作品获各类文学奖项。

　　甘肃省武威市凉州区人。曾为武警中校，武警部队总医院政治部宣传文化处处长。5次荣立三等功。2001年转业到财政部，在中国财经报社总编室和新闻部、中国会计报社等任职。曾获财政部“五一劳动奖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