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博拾零

　　（三二六）

　　■ 俞剑明

　　○文彭于暮年宦游金陵，弃牙刻石，叩开了石章时代的大门。紧随文彭之后，登上篆刻艺术天堂的是一位绝世高手——何震。

　　○何震（1530——1606），字主臣、长卿，号雪漁。婺源（时属安徽徽州）人。何震自弱冠时问业于文彭，通六书之旨。有传世警句：“六书不能精义入神，而能驱刀如笔，吾不信也”，针砭时弊，至今仍有深刻的现实主义。

　　○何震篆刻能名扬天下，一个重要原因，是其仰仗了一位精通印艺，时任兵部左侍郎的大僚——汪道昆。汪氏曾将由文彭篆稿的数十方灯光冻石，交给何震篆刻。何震过人的篆刻天赋，深得汪道昆赏识，便利用他在戍守边关军中的广泛人脉资源为其极力推荐，使何震“遍历诸边塞，大将军而下，皆以得一印为荣”，名利双收，蜚声四海。

　　○彼时文人皆好提刀刻印，却羞于以“印人”名世，而何震公然以印人自居，凭借其精熟的篆刻技能，游艺于士大夫之间，使自己的文化修养也得到极大提高，赋予印章更多的商品价值和艺术魅力。

　　○何震的篆刻创作高产、高质，面目多样，以致上达名公宿将，下至商贾贩夫，无人不晓其印章。殁后更是“片石与金同价”，成为晚清最具影响力的职业印人。万历间杨士修尝称：“古印推秦汉，今印推文何”，已将其推崇到与文彭并驾齐驱的地位。

　　○何震篆刻得益于文彭和顾从德的印谱，又于万历初年受江都张学礼之聘，临摹了大量秦汉古印。长期的古典熏陶使何震除擅长借鉴铸印、凿印、玉印外，对当时尚未明确断代的鸟虫殳篆也作尝试。海量的实践锤炼，更让何震能娴熟掌控青田石易显刀笔韵味的特色。印作冲、切皆擅，猛利、酣畅，彰显出进退裕如的痛快感。何震篆刻博采众长，各体皆备，镌刻了大批诗文隽句闲章。晚年又将自刻印辑成《何雪渔印选》，首开印人自刻印章成谱之先河。

　　○何震驾驭石性，首创的转石就刀单刀刻边款文字的技法，简易生辣，独树一帜，更是成为后世印人相继效仿、经久不衰的典型形式。如果说文彭开启了明清流派篆刻之门，那何震则是第一个集大成者。

　　○何震个性强烈的印风，和他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生历程，深深感染着晚明印坛，尤其在徽籍印人群体中产生了积极的示范效应。彼时徽州“托于印章以为业者十而九”，刻印从业者达上千家。何震与秦汉印章在明末被视为典范，临摹何震印作的印人达数十位。像歙县程原、程朴父子搜其印作五千有余，精选其中一千五百余方，摹刻成《忍草堂印选》，流传有序。清初周亮工说：“自何主臣继文国博起，而印章一道遂归黄山（徽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