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行天下·名家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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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话风景：一枝一叶总关情

　　◎ 李烈钧

　　题目出自郑板桥，熟悉他的人多了去了。知道知道，就是题写“难得糊涂”那位。人家请他吃饭，有一道好菜叫“糊涂菜”；他吃完饭，欣然提笔，题写匾额，写下四个大字：难得糊涂。

　　“难得糊涂”流传数百年，制成礼品或拓片或像章或广告。于是，对郑板桥增添兴味和揣测，顺延到对“难得糊涂”思维定势和价值取向。作者没有留下明确诠释可查考，因而，解读林林总总，说辞泛滥江湖。

　　其实，郑板桥一点儿也不糊涂。作为清代文学家书画家，他题写另一幅不胫而走的匾额“吃亏是福”，便可佐证。还有，“咬定青山不放松”“删繁就简三秋树”等等脍炙人口的诗句，都是他为官之道与人生之路自况。后人喜爱其中哲理，作为处世格言。

　　郑板桥还是著名文人画家“扬州八怪”代表人物。扬州八怪，康熙中期乾隆末年活跃于扬州地区，风格相近的书画家总称，美术史称“扬州画派”。“八”可看作数词，也可当做约数。他们大多出身贫寒，生活清苦，清高狂放，书画风格不落俗套。

　　他们的怪，怪在倔、怪在才、怪在命、怪在人、怪在悟性、怪在淡泊、怪在使命，郑板桥，则怪在传奇。取法于徐渭、石涛、八大山人，而自成家法，体貌疏朗，风格劲峭。艺术创作忌讳固守窠臼，贵在新奇。对扬州八怪，似不应作贬义。

　　诗画同源，离不开竹，中华竹文化源远流长。诗的国度，咏竹诗独具特色，锦绣篇章。许多诗人热爱竹林，沐浴恩泽，咏竹精品流传诗坛。魏晋时期竹林七贤，唐代竹溪六逸等文化名流，松、竹、梅“岁寒三友”，梅、兰、竹、菊“花中四君子”……

　　郑板桥当然咏竹画竹，代表作《竹石图》。“胸无成竹”理论，“莫知其然而然”。并无师承，取法自然，得于纸窗粉壁日光月影。《竹石图》，竹子艰瘦挺拔，节节屹立，直冲云天；竹叶墨色水灵，浓淡有致；构图，竹、石位置和题诗处理章法谐和。纤细清飒的竹，衬托石的别样风情。

　　板桥，是郑燮（1693--1765）的号，字克柔，江苏兴化人，应科举康熙秀才，雍正十年举人，乾隆元年进士。官儿不大，山东范县、潍县知县，有政声以岁饥为民请赈，忤大吏，遂乞病归。当官前后，均居扬州，诗文真挚风趣,为百姓喜爱。

　　他是勤政爱民的好官。当县太爷时，他的领导包括，向他索求字画。郑板桥画了一幅墨竹图，画上题了一首七言绝句《潍县署中画竹呈年伯包大丞括》赠之：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

　　潍县：今属山东省。年伯：同榜考取者为同年，称同年的父辈为年伯。包大中丞括：包括，字银河，钱塘(今浙江杭州市)人，山东布政使，署理巡抚，清代巡抚称中丞，“大”表示尊敬。衙斋：官衙书斋。些小：指官职卑微。吾曹：我们。关情：牵动情怀。

　　题画诗咏物取喻。“衙斋卧听萧萧竹”，在衙署书房躺卧，幽篁为清风所动，听丛竹萧萧，呜咽悲鸣。“疑是民间疾苦声”，凄寒竹音，犹如百姓饥寒交迫，贫病挣扎，痛楚哀哀。“些小吾曹州县吏”，写自己，也写包括，“父母官”应该为民解忧。“一枝一叶总关情”，呼应墨竹画面和诗题，抒发情怀，百姓点点滴滴，忧虑牵挂啊。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郑板桥清官情结，“清为官，勤为民”，出仕作官，“立功天地，字养生民”。主张“理必归于圣贤，文必切于日用”。他的诗，多描绘穷苦百姓生活，揭露富豪胥吏残暴贪婪，对百姓寄予深切关注和同情。

　　这首绝句，郑板桥山东十年主题歌，难能可贵。由竹叶声想到民间疾苦，一个“疑”字道出爱民之心勤政之意。他在任期间，对百姓关怀备至，深受百姓爱戴。最后因擅自开仓赈济，触犯贪宫污吏利益，被诬告罢官。

　　诗人语多委婉，却直陈官职卑微。县官“吾曹”，点出基层官员数量之广，上升到普遍高度。题竹始，咏竹终，字面写竹，实为哀叹民生疾苦，意味深长。借画竹陈民情，将以往咏竹诗风流雅士孤芳自赏荡涤殆尽。咏竹诗开扩审美空间，是题画诗意境升华。

　　文化自信，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密切关联。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新时代要推动中华文化，实现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对郑板桥这首七绝，他特别喜欢，多次在讲话中引用。

　　2014年5月9日，习总参加河南省兰考县县委常委班子专题民主生活会，讲话中，习总又引用郑板桥这首诗。他说：清代郑板桥，以画家、文学家著称于世，长期在河南范县、山东潍县担任知县。他重视农桑、赈济灾民，案无留牍、室无贿赂、清正廉明，深得百姓拥戴，其诗句“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成为千古流传的爱民心声……

　　一枝一叶总关情，点点滴滴见初心。华章佳句，诗情画意，情真意切。郑板桥的形象，走入了21世纪的现代生活，和习总大众化的语言，鲜活地融合在一起，古籍里的文字灵动起来了。